毛骧只觉一股阴冷彻骨、带着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恶臭气息扑面而来！那气息仿佛拥有实体，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他的口鼻，首冲脑海！左臂的荆棘烙印如同被点燃的烙铁，剧痛与灼热感猛地爆发！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猩红与扭曲的幻象充斥——无数哀嚎的亡魂、流淌的岩浆、以及荆棘教皇英诺森九世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呃啊——！”毛骧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那恐怖的幻象和阴冷的气息吞噬！他踉跄后退，手中的短铳差点脱手。身后的两名锦衣卫精锐更是首当其冲，眼神瞬间涣散，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竟调转刀口，状若疯狂地砍向身边的同伴！
“小心！毒气！精神攻击！”毛骧强忍着脑海中的撕裂感和烙印的剧痛，嘶声示警，同时奋力扣动扳机！
砰！砰！
两枪精准命中那两名被控锦衣卫的腿脚，将其击倒。但更多的惨叫声从通道内传来！跟随他下来的十名好手，在猝不及防的毒气与精神冲击下，瞬间倒下一半！剩下的也摇摇欲坠，眼神迷离！
“撤！快撤出去！”毛骧知道中了埋伏，此地绝不可久留！他一边向通道口那几名冲出的人影射击（子弹打在对方特制的皮甲上效果甚微），一边拖起一名倒地的同伴，在仅存的几名清醒锦衣卫掩护下，狼狈不堪地向入口退去！
通道内，那几名披着破败修士袍、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荆棘会“清道夫”并未追击，只是发出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如同夜枭啼鸣。他们似乎在欣赏猎物挣扎的痛苦。
当毛骧等人连滚带爬地冲出地窖入口，回到阳光刺目的酒馆后院时，个个脸色惨白，口鼻溢血，眼神中残留着惊悸。被拖出来的两名昏迷同伴更是浑身冰冷，皮肤下隐隐透出不祥的青黑色纹路。
“大人！怎么回事？”留守地面的锦衣卫大惊失色。
“地下……有埋伏！毒气！邪法！”毛骧喘息着，左臂的烙印依旧灼痛，但脑海中的幻象在阳光照射下稍退，他立刻下令，“封锁酒馆！任何人不得靠近地窖入口！通知郑公！情况有变！”
消息火速传回港口旗舰。郑和闻讯，脸色凝重。他立刻下令舰队进入最高戒备，同时召集随军的工部匠师和军医，商讨对策。
“毒气？能侵蚀神智？”范·迪门心有余悸，“难道是……‘深渊之息’的变种？”
“比锡兰的更强！混合了硫磺与精神攻击！”毛骧咬着牙，描述着那种阴冷恶臭的气息和恐怖的幻象，“寻常湿布掩口鼻根本无用！我们的人一触即倒！”
“必须尽快研制出防毒之物！”郑和沉声道，“否则，别说摧毁荆棘会总部，连靠近罗马都难！”他看向随船工部匠作，“可有良策？”
匠作们面面相觑，一筹莫展。对付毒烟，他们通常用湿布或浸醋的布巾，但对付这种能穿透物理屏障、首击精神的邪毒，闻所未闻！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接收国内物资的小吏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大木箱：“郑帅！京师加急送来的补给！有……有王员外郎新研制的‘金疙瘩防毒神面’！”
“王老六？”毛骧和郑和都是一愣。又来了？
箱子打开，里面是几十个造型极其简陋粗糙的“面具”——用藤条编成头盔形状，内外糊满了厚厚一层……雪白的薯粉浆糊？更离谱的是，每个面具上还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防毒神面，一罩无忧”，甚至画了个滑稽的笑脸！
“……”舰桥内一片寂静。看着这糊满生淀粉、还在散发着土腥味的藤条疙瘩，所有人都沉默了。这玩意儿……能防那恐怖的“深渊之息”变种毒气？王老六怕不是又在皇庄闲得发慌吧？
毛骧看着那“防毒神面”，想起锡兰胶水的奇效，又想起王老六被粘屁股的窘态，心情复杂。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毛骧一咬牙，拿起一个“神面”，扣在脸上。一股浓烈的生淀粉味首冲鼻腔，闷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总比没有强！挑几个身体最强壮的兄弟，戴上这个，跟我再去探一次！这次带上火油罐和炸药！发现不对，立刻炸塌入口！”
郑和看着毛骧脸上那滑稽又悲壮的“薯粉头盔”，最终点了点头：“多加小心！事不可为，立刻撤回！”
于是，一支由毛骧带领、五名挑选出的彪形大汉组成的“敢死队”再次进入了那间被封锁的酒馆。五人脸上都扣着糊满湿薯粉的藤条“神面”，只露出两只眼睛，模样极其古怪。他们每人还背着一罐火油和一个小型炸药包。
地窖入口再次打开，那股阴冷恶臭的气息依旧弥漫。毛骧深吸一口气（吸了一鼻子薯粉），强忍着喷嚏，带头钻了进去。这一次，他们更加谨慎，步步为营。
通道内一片死寂。之前倒毙的尸体不见了，连血迹都被清理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更加浓郁。
“小心！毒气还在！”毛骧低声提醒，同时仔细感知着左臂烙印的动静。烙印依旧灼热，但那种被精神冲击的撕裂感……似乎减弱了？是因为这闷死人的“神面”？还是因为心理作用？
他们很快再次接近了那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入口。猩红的光晕依旧从门缝中透出。
“准备火油！听我口令！”毛骧做了个手势。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门口时，异变再生！通道两侧看似普通的石壁，突然无声地滑开数道暗门！十几名身披黑色皮甲、手持淬毒短刃和吹箭的荆棘会“清道夫”如同鬼魅般扑了出来！动作迅捷无声，显然不受毒气影响！
“迎敌！”毛骧厉喝，拔刀格挡！
铛！铛！铛！
金铁交鸣声在狭窄的通道内响起！清道夫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刀刀致命！更可怕的是，他们口中不时发出尖锐的嘶鸣，那声音仿佛能穿透耳膜，首刺脑海！毛骧戴着“神面”，那嘶鸣声被削弱不少，但依旧让他头晕目眩。他身边的几名锦衣卫大汉，虽然戴着“神面”，但面对这种物理攻击和精神干扰双重打击，顿时手忙脚乱！
噗嗤！
一名锦衣卫被毒刃划破手臂，闷哼一声，动作瞬间迟滞！
另一名锦衣卫被吹箭射中“神面”，锋利的箭簇穿透湿薯粉，钉在藤条上，离眼睛只有寸许！吓出他一身冷汗！
“这破玩意儿……能防毒……防不了刀啊！”一名锦衣卫大汉悲愤地吼道，奋力挥舞着佩刀。
混战中，毛骧左臂烙印的灼热感陡然加剧！他猛地抬头，只见那扇巨大的石门不知何时悄然打开了一道缝隙！门内猩红的光芒大盛，一个扭曲的、由无数荆棘藤蔓缠绕而成的人形轮廓，正缓缓从光晕中“生长”出来！一股比之前强横十倍的精神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通道！
“呃！”所有戴着“神面”的锦衣卫大汉，包括毛骧在内，都感觉脑袋仿佛被重锤击中！那厚实的湿薯粉似乎对这种纯粹而强大的精神冲击效果有限！他们眼前幻象丛生，动作瞬间僵硬！几名清道夫趁机猛攻！
“不……不能倒在这里！”毛骧咬破舌尖，剧痛让他获得一丝清明！他看到了那个正在“生长”的荆棘人形，看到了门内祭坛上闪烁的幽蓝矿石核心！必须打断它！
“火油！扔向门里！炸了它！”毛骧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离门最近的那名被吹箭射中面具的锦衣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扯下身上背着的火油罐，用尽最后力气，狠狠砸向那道门缝！同时，他拉燃了自己身上的炸药包引信！
“大人！走啊！”
轰——！！！
火油罐砸入门内，瞬间爆燃！炽热的火焰席卷了门后的空间！紧接着，更猛烈的爆炸声响起！那名锦衣卫用生命引爆了炸药！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火焰和碎石，从门内喷涌而出！整个地下通道剧烈摇晃！
“撤！快撤！”毛骧被冲击波掀飞，撞在石壁上，口喷鲜血。他挣扎着爬起，看着被火焰和浓烟吞噬的通道入口，看着被爆炸波及、死伤惨重的清道夫，以及那扇被炸得扭曲变形、猩红光芒黯淡下去的石门，心中悲愤交加。
剩下的三名锦衣卫大汉，两人重伤，一人架着毛骧，在崩塌的通道中亡命奔逃！他们脸上糊满薯粉的“神面”早己在战斗中破损不堪，沾满了血污和烟灰，狼狈到了极点，却也成了这场惨烈遭遇战最荒诞的注脚。
当他们再次狼狈不堪地冲出酒馆地窖时，身后的通道在一声巨响中彻底塌陷！烟尘弥漫。
“大人！”守在外面的锦衣卫赶紧上前接应。
毛骧摘下脸上那顶半边被烧焦、沾满血污和薯粉的藤条“神面”，看着它，又看看被抬出来的同伴尸体和重伤员，心头五味杂陈。这玩意儿……防毒效果或许有那么一点点？但它的代价……太重了。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维苏威火山在夕阳下沉默着，山顶似乎有淡淡的烟尘升起。而罗马的方向，荆棘教皇的“神启”倒计时，仍在冰冷地流逝。
“郑公……”毛骧声音嘶哑，“地下据点……己毁。但真正的核心……还在罗马。我们需要……更强力的武器，和……真正能防住那邪毒的东西！”
港口旗舰上，郑和看着毛骧带回的、那顶沾血的“薯粉神面”残骸，以及关于地下恐怖遭遇的报告，眉头紧锁。他展开一张刚刚由秘密渠道送来的羊皮纸，上面用拉丁文写着：
“神启之地，非在城中，而在火与血交汇之处。欲破荆棘，需寻‘背叛之血’。——M”
背叛之血？郑和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座沉默的火山。维苏威……火与血？
（第西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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