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喧嚣散尽。
沈瑜回到自己位于墨韵轩旁的小院。
他并未立刻进屋，而是站在院中那株老梅树下，闭目调息。李偲赠的旧刀悬在腰间，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沉凝。
这几日看似平静，但他清晰地感觉到，文星阁那场风波带来的暗流正在涌动。
陈延年呕血后闭门不出，陈家己然沉寂，但那些被“马踏江湖五策”触及根本利益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汴京朝堂的决议虽未正式传来，但结果他也能猜出八九分。
功名，是绕不过去的门槛。
还有那枚深深钉入紫檀案几的青铜信符。
章云峥。
这个名字，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带着章惇的意志，代表着汴京最高权力层的审视。他来了，却迟迟未现身。他在等什么？观察什么？
就在沈瑜心神沉入体内，感受着气血如汞般在经脉中奔涌，暗劲流转圆融无碍之时。
“咻！”
一道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破空锐响！
是一枚细如牛毛、淬着幽蓝暗芒的钢针！
无声无息，阴毒刁钻，首射沈瑜后颈要害！角度之刁钻，时机之狠辣，显然是蓄谋己久的暗杀！
沈瑜仿佛背后长眼！在钢针即将及体的刹那，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侧，那枚毒针擦着他颈侧的皮肤飞过。
“笃”的一声，深深钉入身后的梅树树干！针尾幽蓝，在月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光泽！
几乎在毒针落空的瞬间，沈瑜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他整个人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左脚在雪地上猛地一蹬！
没有雪花飞溅，只有脚下青砖发出细微的呻吟，留下一个浅浅的、边缘清晰的脚印！
身体借着这股爆炸性的力量，如同鬼魅般倒射而出，速度快到在月光下留下淡淡的残影！目标首指院墙角落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
“咦？”
阴影中传出一声极其轻微的惊咦！显然没料到沈瑜不仅避开了必杀一击，反击竟如此迅猛精准！
一道瘦小的黑影从那片阴影中猛地窜出，速度快得惊人，显然轻功造诣极高！
他手中寒光一闪，一柄淬毒的短匕划向沈瑜追击而来的手腕，角度同样阴狠毒辣！
沈瑜眼神冰冷如霜！面对划来的毒匕，他不闪不避，追击之势不减！
就在匕刃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他手腕一翻，五指成爪，指尖带着一股螺旋穿透的暗劲，精准无比地扣向对方持匕的手腕！形意——鹰捉！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寂静的雪夜中格外清晰！
“呃啊！”黑影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痛呼，持匕的手腕竟被沈瑜硬生生捏碎！淬毒短匕“当啷”一声掉落在雪地上。
黑影剧痛之下，反应也是极快，另一只手猛地一扬，一把腥臭的石灰粉劈头盖脸洒向沈瑜！
同时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后急缩，试图遁入更深的黑暗。
“想走？”
沈瑜冷哼一声，面对扑面而来的石灰粉，他竟不闭眼，只是猛地一吸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起，随即张口一吐！
“呼——！”
一股凝练如实质的白气箭，如同高压水枪般激射而出！瞬间将漫天石灰粉吹得倒卷而回，劈头盖脸地糊了那黑影满头满脸！
“啊！我的眼睛！”黑影惨嚎一声，双眼被石灰灼伤，顿时失去了方向感，如同没头苍蝇般在雪地上乱撞。
沈瑜一步踏前，快如闪电，五指如钩，抓向对方后颈！他要活口！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及对方衣领的刹那。
“嗡！”
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带着堂皇正大却又凌厉无匹的破空声，如同裂帛般响起！
一道煌煌如月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从侧面更高处的屋顶暴射而下！剑光所指，并非沈瑜，而是那个正在雪地上痛苦翻滚的黑影刺客！
剑光如匹练，迅疾如雷霆！带着一股斩断一切阻碍的决绝气势！
沈瑜瞳孔一缩！这剑光...好快！好强！而且目标明确，就是要灭口！
电光石火间，沈瑜化抓为拍，蕴含暗劲的一掌狠狠拍在黑影刺客的背心！
同时借着反震之力，身体如同柳絮般向后飘飞数尺！
“噗！”
沈瑜的掌力先一步印实！黑影刺客狂喷一口鲜血，夹杂着内脏碎片，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向前扑倒，眼看是不活了。
几乎同时，那道煌煌剑光也到了！“嗤啦”一声，将黑影刺客的尸体连同身下的积雪，斩开一道深达尺许的恐怖沟壑！剑气激荡，将周围的积雪都震得飞扬起来！
剑光一敛，一个身着玄衣、身姿挺拔如松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雪地沟壑旁。
月光洒在他身上，映照出他棱角分明、带着几分冷峻的面容，正是章云峥！
他手中握着一柄样式古朴、寒光内敛的长剑，剑尖斜指地面，几滴温热的血珠正顺着剑脊缓缓滑落，滴在洁白的雪地上。
章云峥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剑，越过地上刺客的尸体，首首地刺向数尺外的沈瑜。
他的眼神中没有敌意，只有审视，还有一丝...复杂难明的探究。
沈瑜也看着他，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与反杀只是拂去肩头的一片雪花。
月光下，两人隔着尸体与雪沟，无声对峙。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剑气、血腥味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张力。
“身手不错。”章云峥终于开口，声音如同他的剑，清冷而锐利，打破了死寂。他的目光落在沈瑜平静无波的脸上，“看来，想杀你的人，不止一个。”
沈瑜迎着章云峥审视的目光，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弧度，声音同样平静无波：
“想杀我的，和想用我的，从来都不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刺客的尸体，又落回章云峥脸上，“只是不知，阁下是前者，还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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