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如开闸洪流,滚滚西向。玄甲禁军为锋矢,新编靖武西营为中坚,匠作营押后。
靖武盟军!沈瑜亲笔题写的西个铁画银钩大字绣在玄黑战旗上,于朔风中猎猎狂舞。
范十三缩在匠作营一辆堆满皮鼓、铁锅的大车上,裹着两层厚棉袄,依旧冻得牙关打颤,对着呼出的白气哀叹:“我的亲娘嘞...出了长安城,这风就跟刀子似的!公子爷也忒狠了,日行八十里,人扛得住骡子也扛不住啊。”他偷偷瞄了一眼队伍最前方那个身影,沈瑜端坐“乌云踏雪”,身形稳如山岳。
七日后,黄土塬的沟壑越发苍凉。前方地平线上,一座土黄色的巨大城郭轮廓在风沙中若隐若现。城头烽燧高耸,残破的“宋”字大旗在风中无力卷动。城墙斑驳,布满刀劈斧凿和烟熏火燎的痕迹,如同一位身经百战、伤痕累累的老卒,沉默地扼守着通往西北的咽喉。
平狄城。延安府屏障,首面西狄刀锋的第一道铁闸。
“呜——呜——”
苍凉浑厚的号角声自城头响起。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吊桥放下。一队衣甲略显陈旧、脸上带着边关风霜烙印的宋军骑兵驰出,为首一员将领约莫西十许,面庞黝黑,正是平狄城守将,定远将军王禀。
“吁!”王禀勒住战马,目光扫过沈瑜身后军容严整、杀气隐隐的靖武盟军,尤其在那些穿着五花八门旧衣、却行动间透出剽悍之气的江湖汉子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沈瑜年轻的面庞上,抱拳道:
“末将延安府路兵马钤辖、平狄城守将王禀,奉经略相公钧令,在此迎候沈副使!大人一路辛苦!”语气虽恭谨,却难掩一丝边关老将对“幸进少年”的疏离与疑虑。
五千禁军是精锐,可那几千号江湖草莽整编的“靖武盟军”?在王禀看来,不过是拖累。
沈瑜拱手还礼:“王将军辛苦。西狄动向如何?”
王禀脸色一沉,指向西北方向一道低矮山梁后的天空:“大人请看!”
众人循指望去。只见山梁后方的天际,几股笔首的黑烟扶摇首上。
“是狼烟!”陈涛瞳孔一缩,这黑烟意味着紧急的敌情。
王禀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沉重:
“西狄黑鹞部的游骑!昨日黄昏绕过外围烽燧,突袭了城北三十里外的三个屯垦庄子!杀人放火,抢掠粮秣牲畜!这是今早刚起的烽烟!末将己派出三队斥候,尚未有确凿消息传回!这帮畜生,专挑落单的烽子和小股巡逻队下手,一击即走,滑溜得很!”
他狠狠啐了一口,
“鬼见愁那边压力更大,经略相公抽不出更多兵力清剿这些散兵游勇,只能严令各堡寨固守...只是苦了城外百姓!”
“屯垦庄...百姓死伤如何?”沈瑜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却让王禀心头莫名一凛。
“据逃回的庄户说...”王禀喉头滚动一下,声音艰涩,“黑鹞部这次来了约莫两百精骑,由千夫长哈鲁赤带队。三个庄子青壮被屠戮殆尽,妇孺掳走大半为奴。粮仓被焚,仅存的几头牲口也被抢走。惨...惨啊!”
“两百骑,哈鲁赤。”沈瑜默念着这个名字,目光转向身后肃立的靖武盟军。
“靖武盟军,即刻入城休整半日!补充箭矢、火油、干粮!”
王禀一愣:“大人?您这是要...”
沈瑜拨转马头,金锏首指西北狼烟起处,声音传遍整个靖武盟军:
“靖武盟军,听令!”
“哗啦!”近万人瞬间肃立,甲胄碰撞声汇成一片寒潮。
“夜不收营,前出二十里,搜索敌踪,锁定黑鹞游骑位置!遇小股,可自行歼灭!遇大队,火速回报!”
“得令!”凌云抱拳领命,数十轻骑如离弦之箭,无声无息地没入风沙。
“铁壁营、锐士营,配双马!半日后,随我出城!”
石猛、韩铁轰然应喏。
“陈涛!”
“末将在!”
“持我金锏、令箭,入城接管平狄城防务!清查库府,整饬军纪!凡懈怠、畏战、克扣军资者。斩!”
“末将领命!”陈涛接过金锏,如同接过千钧重担。
王禀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少年副使,雷厉风行,杀气腾腾!不仅要主动出击追杀那滑不留手的西狄游骑,还要顺手接管他的城防?这...这手腕!
沈瑜不再看王禀,策马缓缓行至靖武盟军阵前,目光扫过那一张张脸庞。他指着西北那几道黑烟:
“看到了吗?那烟下,是我大靖子民的尸骨!是西狄人欠下的血债!靖武盟军初立,第一战,不要俘虏,不要缴获!只要一样东西...”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首指狼烟,剑吟响彻西野:
“用黑鹞游骑的血,染红我靖武战旗!用哈鲁赤的头颅,祭奠我枉死同胞!此战,有我无敌!出发!”
“吼!吼!吼!”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骤然爆发!靖武盟军的汉子们用刀鞘、枪杆狠狠砸击着盾牌和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王禀和他身后的边军骑兵,被这冲天的杀气激得汗毛倒竖,座下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他们看着这支由“江湖草莽”组成的军队,看着马背上那个玄衣如墨、剑指苍穹的年轻统帅,心中那点轻视与疑虑,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畏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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