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声尚未散尽，营帐外的喧嚣却己转为沉静。刚刚结束一场激战的将士们仍在清理战场、清点俘虏和战利品，而我站在指挥帐前，望着远处起伏的山脊线，心中却未有丝毫轻松。
王五走到我身边，低声说道：“将军，西边那支骑兵己经绕过乌延部，正朝北面撤退。”
“撤得倒是快。”我冷笑一声，“看来他们并不打算正面交锋，只是想试探我们是否真如传闻般强盛。”
他点了点头：“这次胜利确实震慑了不少人，但也引来了目光。”
“是啊。”我叹了口气，“树大招风，尤其是我们这棵刚砍了几根枝桠的树。”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匆匆跑来，递上一封密信。
“将军，这是从东南方向送来的，说是紧急军情。”
我接过信封，拆开一看，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信的内容简洁明了——来自一支名为“赤旗军”的汉人势力，他们自称盘踞于河北一带，以对抗胡人为己任，如今听闻我军连战连胜，有意结盟，共抗胡人，并希望在三日后于中立地带会面详谈。
我把信递给冉闵，他看完后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赤旗军……听说过吗？”
“略有耳闻。”我点头，“据说他们的首领是个叫赵广的人，原本是晋军旧部，在乱世中自立门户，专门收容流民与逃兵，兵力虽不算多，但纪律严明，作战凶狠。”
冉闵轻轻将信放在案上：“你觉得呢？”
我沉吟片刻，道：“现在我们刚打完一场胜仗，士气正旺，但背后隐患不少。西边那个‘使者’身份不明，情报泄露的问题也还没查清。这种时候，任何外部力量的介入都可能带来变数。”
他看着我，眼神里透着一丝探究：“你担心他们别有用心。”
“不能不防。”我坦然道，“眼下局势复杂，胡人虽然暂时受挫，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若这支汉人势力真是冲着联手而来，倒也不是坏事，可若是打着别的主意……”
“比如？”冉闵问。
“比如借机渗透、控制我们，甚至暗中勾结胡人。”我语气平静，但字字有力，“赤旗军既然能摸到我们的动向，说明他们在情报方面也有一定能力。这封信来得太及时了，仿佛早就等着我们这一场胜利。”
冉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几处关键地点：“你说得对，但我们也不能闭门造车。胡人势大，单靠我们这点人马终究难以长久支撑。如果真能找到可靠的盟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关键是这个‘可靠’。”我接过话头，“一旦联盟失败，不仅损失兵力资源，更会暴露我们的底牌。到时候，敌人就会知道我们有多深的水。”
“所以，我们需要仔细权衡。”冉闵转身坐下，目光凝重，“召集将领，开个会。”
不多时，各部将领齐聚一堂，气氛比以往多了几分凝重。
我将赤旗军的来信内容大致讲述了一遍，随后开门见山：“各位，我们收到了一份联盟邀约，对方是一支活跃于河北的汉人武装。现在需要大家共同商议，是否接受这份邀请。”
众人一时沉默，有人低头思索，有人互相交换眼神。
王五率先开口：“将军，我觉得这事值得考虑。我们现在兵力有限，若能联合其他汉人势力，确实能增强实力。”
“可问题是，你怎么确定他们是真心实意要合作？”另一名将领冷声道，“赤旗军名声虽好，但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是为了吞并我们？”
“这话没错。”我点头，“所以我们不能只看表面，得深入分析。”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围绕这份联盟邀约展开了详细讨论。
首先，从军事角度分析：赤旗军若真如传言所说，拥有三千左右精锐兵力，加上我们现有的两千余人，合计五千之众，足以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但在实际操作中，如何协调两支部队的指挥系统、后勤补给以及战术配合，都是摆在眼前的实际问题。
其次，从政治层面考量：赤旗军是否愿意接受冉闵作为联军统帅？还是说他们会要求平起平坐，甚至试图主导整个联盟？如果是后者，那么这场结盟恐怕只会让内部矛盾更加复杂。
再者，情报安全也是我们必须重视的一环。赤旗军能如此迅速得知我们击败挑衅部落的消息，说明他们在情报网络上有一定的布局。倘若他们与胡人之间存在某种隐秘联系，那这封信或许就是一枚诱饵。
“目前来看，最稳妥的做法是先派人去接触，探探虚实。”我总结道，“不过，人选必须谨慎挑选，既要能代表我们，又要有足够的判断力。”
“那你打算派谁去？”冉闵问。
我看了他一眼，道：“我亲自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将军！”王五急道，“太危险了！万一他们设下圈套……”
“正因为危险，才更需要我去。”我语气坚定，“只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能真正了解对方的真实意图。你们留在这里，继续备战，同时彻查情报泄露的问题。”
冉闵沉思片刻，终是点头：“也好，那就由你去走一趟。我会安排斥候沿途接应，确保你的安全。”
会议结束后，我回到自己的营帐，开始整理前往赤旗军驻地所需的物资和人员名单。
夜色渐深，营地里渐渐安静下来。我在灯下翻阅着关于赤旗军的情报资料，思绪却始终无法完全集中。
王五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汤：“吃点东西吧。”
我接过碗，轻声道谢。
“你真的决定要去？”他问。
“嗯。”
“为什么是我去？”
我抬头看他：“因为你最了解我，也最清楚我想要什么。如果我真的出了事，你要替我完成剩下的事情。”
他沉默良久，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他们？”他又问。
“先观察，再说话。”我喝了一口汤，温热入喉，“他们既然主动来联络，说明对我们有所图谋。我要做的，就是搞清楚他们到底想要什么，然后决定我们该给多少。”
他苦笑：“听起来像是在赌博。”
“打仗哪一次不是在赌？”我放下碗，望向帐外夜空，“赌命，赌运气，赌对手是不是比你更蠢。”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坐在旁边，陪着我。
第二天清晨，我召集了几名心腹将领，交代了后续的防御部署和侦查任务，又特别叮嘱王五要留意西边动向，务必防止敌军趁虚而入。
临行前，冉闵亲自送我出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心行事，等你回来。”
我点头，翻身上马，带着十名精锐骑兵，踏上了前往赤旗军驻地的路途。
一路上，我们穿行于山林之间，避开主干道，以防被敌方察觉。
途中，我不止一次回想起昨夜那封信上的落款印章——一只赤红的旗帜图案，笔画粗犷，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这不是普通的文印。”我曾指着那枚印章对王五说，“更像是某种誓言或标记。”
“什么意思？”
“意思是一个组织的象征。”我低声道，“他们不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而是有明确目标和信念的一群人。”
王五当时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
而现在，当我真正踏上这段旅程，心中却隐隐有种预感——这场看似简单的联盟谈判，或许会成为我们命运的又一个转折点。
山风吹过，卷起尘土与落叶。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策马前行。
身后，是刚刚赢得胜利的营地；前方，却是未知的深渊。
队伍中一人忽然低声提醒：“将军，前面有人。”
我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前方小路上，几名骑手正缓缓靠近。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腰间佩剑，神情肃穆。
他勒马停下，拱手道：“阁下可是陈虎将军？”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缓缓点头：“正是。”
那人露出一丝笑意：“欢迎来到赤旗军的地界。我家主公己在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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