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徒儿失言了，您，您还好吗？您…生气了？”
李星霜抬起头，见凌寒茫然无措的模样，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没事的。”李星霜安抚道，“没事的，不用害怕，我没有生你的气。”
凌寒担忧地看着他：“师尊，您…”
“去睡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李星霜拿起了记事册，重新翻了开来。
凌寒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退下了。
他一定是说错话了。
师尊刚刚的表现…他一定是很不想提起那个东西的。
永封之柱…那是什么？
凌寒从没有听说过。
李星霜扶住额头，呼吸急促了起来，似是缺氧的鱼一般，用尽一切力量汲取空气。
永封之柱，用巨石为基，浇筑铁水，用以困住怪物的东西“封印”。
李星霜就是那个怪物。
李星霜活了数千年，但实际上远远不止，因为这数千年，只是他清醒的时间。
他不记得是多久之前了，他也不记得到底是什么原因了，他被人发现了不死之身，那些人贪婪地想要得到他的不老不死的能力。
当然，这种力量是无法得到的，但那些人并不知道。
他们根据食用鲛人肉获得永生的传说故事，将李星霜的血肉剜下来食用。
李星霜除了不老不死，其实并没有别的力量。
除了一些特定的副本会给予他暂时的能力，其他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他被绑在一根石柱上，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切割他，食用他，他因为失血而死亡，重生，如此反复。
鲜血浸透石柱，染成了深色。
但他们很快发现，食用不死者的肉，并不能使他们也获得永生。
他们嫉妒李星霜，从嫉妒，慢慢转变为恐惧。
不死的怪物。
怪物。
李星霜并没有伤过人，反倒是一直在被他们这些“正常人”伤害。
可是那又怎么样，异于常人就是他的错。
他被关入笼子，石头刺穿他的身体，以铁水和沙石浇筑，沉入深海。
铁锈蚀的速度很快，真正困死他的是那些钉在他身上的石柱。
每一次复活后立刻就会死亡。
他没有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
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或许只有几十年，或许几个世纪，又或者上千年。
他不想回到岸上，不想挣脱这个“封印”，他只想死。
可是他做不到。
永生。
这是系统的奖励？
不，是它的诅咒。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他可能什么都没做错，他只是一开始就不应该踏入那场死亡游戏。
也不该认识那个人。
“咳咳…”
或许是因为大口的呼吸，李星霜克制不住地剧烈咳嗽了起来。
“师尊！”
凌寒一直关注着李星霜这里的动静，听到声音，立刻跑了出来，可他一靠近李星霜，就被避开了。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李星霜低头，将脸埋入双臂，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凌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师尊。
“师尊…徒儿说错话了是吗？您怎么打我骂我都好，您别这样好吗…”
凌寒心疼不已，他不知道李星霜到底想到了什么，但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很难受。
“我不会打你的。”李星霜坐起身，向凌寒伸出手。
凌寒愣了一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半跪在他了面前：“师尊，徒儿不想看见您难过…都是徒儿的错，不该乱说话的…”
“不怪你。”李星霜轻声说道，“我从来不怪你…我已经刺过你一剑，我知道很痛的，以后不会再伤害你了。”
凌寒只觉得心脏都被牵动了一下：“师尊，徒儿知道，那不是伤害…”
那是为了保护他，凌寒知道，那不是伤害。
师尊的剑避开了他的心脏，他用一剑，在整个宗门的弟子面前保护了他。
“只要痛了，就是伤害，无论出于什么目的。”
李星霜说到这里，手指微微发颤，若不是凌寒紧握着他的手，根本察觉不到这细微的颤抖。
李星霜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很久以前，有个人对我说过，我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也确实从未想过要害我，但是我最大的痛苦都是他导致的…”
凌寒愣住了，他并不知道李星霜还有这样的往事。
“他或许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也是我最憎恨的人。”李星霜停顿了一下，“我不想让你痛苦，如果我无意间伤害了你，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可以补救，你不要憎恨我。”
李星霜从来没有对凌寒放松警惕，他始终认为凌寒有背叛的可能。
虽然凌寒看上去很乖，但根据他魔纹作祟的频率来看，他的心理应该不是很健康。
就算他本意上没有想伤害别人，可能也会造成一些不太好的后果。
所以李星霜才那么关注他。
他怕一个没盯住，凌寒就走原本命数，入魔了。
凌寒低头，脑袋伏在了李星霜的膝上，喃喃道：“徒儿怎么可能憎恨您呢…永远，永远不可能的…”
世上再没有比师尊更好的人了。
李星霜摸了摸凌寒靠在自已膝上的脑袋：“你好暖和。”
真的像个小狗。
凌寒担忧地说道：“师尊冷吗？可需要徒儿去燃个炭盆？”
李星霜摇头：“修为至明心境，已经不会被外界气温所扰。”
他确实不会因气温所扰，但他不喜欢寒冷。
所有关于寒冷的记忆，都让他难受。
深海很冷，很暗，他被沉在那里度过了数不清的日子。
他依稀记得自已还有被扔进大雪中冻死的经历。
不知道是因为过于痛苦，还是时间过去太久，李星霜遗忘了很多事。
他也并不想记起来。
记忆于他而言，坏的多，好的少。
“凌寒。”
李星霜手上的动作停住了，但手还放在凌寒脑袋上。
“师尊，您有吩咐？”凌寒微微仰头，眼巴巴看着他。
李星霜垂眸，看着他小狗一样的双眼。
炽热，真诚。
于是李星霜开口了，声音不响，但是让凌寒愣在了原地。
“抱抱我吧，你好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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