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载荒芜的月壤上。
笠原千叶睫毛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灰白的世界。
记忆慢慢恢复，她挣扎着坐起身，捂住脑门，强忍刺痛环顾四周。
她还在月球，而身旁躺着的是同为母神神选者们的尸体。
似乎，只有她一个活了下来。
不过好像情况也在逐渐变得糟糕。
她能逐渐感受到能量在溃散，不用多久，她身体自带的保护层就会消弭殆尽，她将会直接死在月球上。
“咳咳。”
艰难地从地面站起身来，笠原能看到远方的一条巨大裂缝，那里应该就是月球的地底世界。
那些绿皮怪物这么多年就是躲藏在内部，在母神的操纵下，不断发展。
但或许因为月球的贫瘠，族群的规模一直没能扩大，最后更是直接一波清空。
跨过地面的尸体，她伸出脚步，一步步朝着裂缝而去。
或许在那里面，能存在着返回地球的方法。
能量的流逝在加快，她不由得艰难地动用起能力，提快一些速度向前跑去。
但最终还是来不及了，裂缝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而她即将就要直面月球这个不友好的环境了。
在这种接近真空的环境下，她只能等死。
回头望了眼...呃，这里竟然望不到地球。
正绝望之时，好像看到了一个略微陌生的身影朝她走来。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
“回去吧。”
对方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闭上了双眼。
井泉深吸口气，抬起手，轻轻从倒地的五具尸体，一个活人身体中抽离出一缕缕的月光，慢慢汇聚成了一座浮空岛屿。
她将笠原千叶和其他人的尸体安放在了岛上。
除了井泉小百合的。
“姐姐，以后你就和我一起住在这里吧。”
井泉小百合的尸体飘浮直立在井泉林檎面前，一道道冰晶盘旋着形成底座，缓缓向上延伸，从小腿到上身。
鲜血被剔除排出，伤口被填充遮掩，慢慢地，井泉小百合就被冰封在了这块冰雕之中，仿佛并非死去，不过沉眠。
她的力量没办法把壹岐岛送回地球，是白石航出的手。
井泉带着姐姐的遗体，眨眼出现在了月球内部。
这是一片地下溶洞般的空腔城市，以岩石为材料，绿皮人类在这里建造了家园，不知延续了多少代。
但因为物资匮乏，母神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所以族群数量一直受到很大的限制。
直到母神被迫苏醒，开始了和白石航以日本为棋盘的赌局。
在发光的晶石之中，地下城市的中心，一尊巨大的，绿皮人眼中的母神雕像耸立着。
井泉轻轻挥手，雕像迅速崩塌又重建，很快化作了她和姐姐的雕像。
而井泉小百合的遗体，她便安放在姐姐雕像之中。
井泉暂时没有对那些绿皮人遗留下来的其他建筑动手，而是前往了更加深入的地底。
这里不仅没有高温，反而越发寒冷，装饰风格也和绿皮人的完全不相同，更加偏向科幻，还存在了不少被时间腐蚀的金属。
而在这深处的，是一片堆放了大量类似休眠仓一般的空间。
只是这些休眠仓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只能保持着一个最基础的轮廓，内里完全被侵蚀殆尽。
很明显，绿皮人的先祖就是从这而来。
井泉面无表情地草草参观一遍，便返回了月表，撕裂开通往天堂的缝隙，踏入其中。
月使们已经被井泉送走，现在天堂只有坐在神位之上的主，低于一侧站立的狐五...和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女孩。
“新神，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就住在辰宫。”小克一副主老大我老二的模样。
辰宫...水星之主么。
井泉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隐隐神力，瞬间明了。
但她不太清楚，她需要怎么自我介绍。
井泉林檎...这是过去人类的名字。
而神似乎是有一个神名...但她却不清楚自己的神名是何。
小克大概明白了她的困惑，好为人师地叉起了腰：“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既然你是望舒府的新主人，又是月球之主，那么就叫小美吧！”
“......”
看来她是想给自己的小字辈加人。
“主啊，我也想要一个仆人。”小克发现井泉好像呆呆的，又是一个不喜欢说话的家伙，就把注意力转移回来。
她刚才正是问白石航怎么才能有合格的下属神，不然干什么都要她亲自动手，好麻烦。
小狗又太笨了，指挥他还不如自己来。
她看狐五就不错，能被主留在身边，应该是个聪明的。
当然她不敢直接提，但可以迂回地问啊！
“你的眷属。”
小克的心思瞒不过白石航，狐五是他准备组建天使军的班底之一。
“他们好弱啊，都这么久了也没一个能及格飞升的，我硬把他们接过来也承受不住水星的环境。”
小克抱怨。
她指的是地球的那帮鱼人信徒，原本按照那些鱼人的路径来说，随着对小克的崇拜，力量会逐渐提升，最后突破某个层级，小克就能接引他们来到水星。
但突破起来显然没那么容易，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能够成功的。
“那是你的问题。”白石航没再管她的这点小事，她如今仍然是小孩心性，也就是抱怨两句，过两天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突然，白石航眉头一动，抬头看向了星空穹顶。
只见群星飞快往后掠去，小小妖精们捧着还没安放好的美梦珍珠左右闪躲。
很快，星空图定格在了木星的画面之中。
“以后，你们需要轮流监视木星位置，祂随时会有所动作。”
“遵命。”
白石航玩味的看着星空图中的木星，伸出食指，轻轻一划。
瞬间，某个木卫的轨道被扰动，快速朝着洛希极限突破。
下一个，就是你们......
那么，天堂有两位属神能够勉强镇住场子，他也可以解脱神座的束缚，回去地球摸鱼了。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培养出更多合格的棋子。
地球。
正在原本壹岐岛海域附近搜索的超凡们收到了紧急通知，匆匆钻出了海面，赶到了集合地点。
“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刚好像在底下看到企鹅了，差点就抓一只回来。”
“那是我！我就说怎么有人在我身后死命追呢！”
队长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天上。
众人这时候才抬起头，今天的阳光貌似分外刺眼...就好像，多了一个太阳！
他们惊异地发现，天空竟然有了两个太阳！
难道刚刚结束双月时代，马上他们就要迎来双日凌空了吗？
这以后...晒被子岂不是超快？
“那不是太阳...那特么是一个岛！快，再退开点！”
随着那东西的不断下降，有人开始看清楚了那个发光的是什么玩意，喊叫起来。
当野口雄志闻讯赶来的时候，那个岛屿已经落在了海面上。
“这是把壹岐岛给...还回来了？”佐贺表情有点古怪。
“佐贺，关俊彦，丰川，跟上。”
野口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带人一同登岛。
在得到命令之后，关俊彦一言不发地头一个冲了进去。
可以说，这里面心情最忐忑不安的就是他。
壹岐岛和消失以前一样，植被完全消失，留下一些残破的建筑，以及灰白色调的月漠。
在这种背景色调下，岛中央昏迷的笠原千叶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千叶？千叶！”
关俊彦瞬间发出音爆，人消失在了原地，一头撞在地上，几乎没有停留，就出现在了倒地的笠原身旁。
紧张地探了探笠原的脉搏，确定还存在之后，他才像是活过来一样大吸口气，抚按剧烈跳动的心脏。
因为太过关心笠原千叶，他都没发现，与之一同的，还有四具尸体零散地分布在四周。
“这些尸体...”
佐贺一一扫过，旧日的同事尾崎纮，曾经的敌人川上达也，不认识的一对男女。
很明显，他们就是母神统合集结的六人。
只不过少了一个。
“将川上达也交还给他的家人，其余人，就埋在这里，立碑上书...【日本之耻】。”
野口其实认识那个女人。
那是他刑警生涯里为数不多击杀的犯人的一个女儿。
那时候她的眼神充满了憎恨，现在也算是知行合一了。
“明白了。”
佐贺领命去办。
“关俊彦，发什么呆，快把笠原送去天堂节点的营地。”
“啊啊！是！”
关俊彦赶紧把笠原抱起，冲野口点点头，飞身而起，眨眼变成了一个黑点。
野口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尸体，其中唯独没有井泉小百合，加之失踪的井泉林檎，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不仅是壹岐岛的归还，成为月使的几人也都回到了地球。
只是井泉林檎只能让他们出现在的地方位于黑夜，所以还需要自己各回各家。
虽然他们的目的地都是日本，但丽莎明显和其他三人不是一伙，只是跟雀阴点点头，就先走一步了。
黛西和熊灵多少熟悉一点，就一同离开。
雀阴也跟着他们，第一时间联系上了奥古斯都，把事情的经过一一描述清楚。
“可以由你出面尝试继续拉拢熊灵和黛西，现在你们身份相同，更有说服力，也有合作基础。”
“我会尽力的。”
“神血有拿到吗？”
“拿到了，井泉林檎没有拒绝，还让我转告你，当初的合作依然有效。”
“很好。”
奥古斯都只说了两个字，但心情却是难得有了激动之感。
神血是他和井泉林檎协议中的一环，而对方能够完美地履行协议，这就是他预设的最好结果。
他一直都很看好井泉林檎，从他只和井泉达成了特殊协议就能看出来。
对于其他神选者，他都是一种比较粗浅的合作方式。
由他负责收集齐六人的信息，说服大家，为了神位而努力，而若是谁登上了神位，需要保护灵魂集会。
井泉则是在这个基础协议上面更进一步，有了更多的合作。
他做好了大部分人不会履约的准备，而其中只要一人履约，他就觉得自己是赚了的。
毕竟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证实自己的猜想。
这一切不过都是至高的棋局，所谓母神和祂的挣扎，注定会失败。
那么棋局之上，是否也有他的容身之地呢？
或许他一开始只是一只小兵，但在国际象棋上有一种规则，名为升变。
当他突破重重封锁，走到敌方的最后一排位置时，可以成为除了兵和王以外的任意一枚棋子。
井泉就是这样的一枚棋子，她升变成了月神。
而我，奥古斯都...
他看着眼前的太阳系图幅，看着那身边拥有众多卫星，几乎自成一个体系的木星，微微一笑。
“这就是永生的答案。”
以亿计数的时光，对于人类而言，确实和永生没有太大区别。
现在他已经参与到了月神的升变上，接下来，也该轮到他踏上这么一条登神长阶了。
当然，在这之前，他需要先获得一个入场的资格。
而能给他这个资格的途径，唯有钻研最深的神恩术。
心情渐渐平息，奥古斯都重新投入到研究当中。
在这其中，那把紫电剑也能发挥出某种作用，他一直记着，迟些时候可以再次继续测试。
终有一天，他会实现当初不低于神的狂妄之言。
漆黑宇宙，越过小行星带以外。
木星那浓密的风暴在今天似乎更加显得狂暴。
持续不知多少年的大红斑缓缓扩大，像一只发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处。
忽然间，某个木卫的轨道被不知什么力量扰动，朝着木星大气层坠去。
它的轨道飘忽不定，就好像有两只手在相互角力。
但最终，还是外力更胜一筹。
卫星在一次次椭圆形地绕行木星之后，终于突破了洛希极限，这颗木卫被木星的引力所彻底撕裂，崩坏成了无数碎片。
其中几个大的碎块朝着大红斑的位置砸去，极其精准。
随着几道白光闪烁，碎裂的卫星砸落在了木星大气层，留下了一道道的黑斑。
一如当年的木慧相撞事件。
大红斑徐徐收敛了些许，好像在积蓄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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