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低头看那块裂开的瓷砖，试探着踩了下，果然底下中空不平，容易崴脚。
“还是秦队你细心，我师父让我多跟你学呢。”
“是吗？你师父也是老警察了，很有经验，我还得跟他取经呢。”
两人说着走出大厅，恰好撞上一出大戏——
满鬓斑白的妇人往地上一躺，便让周遭人束手无策。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儿回家？可怜我娃娃正年轻呢！他还没有儿子哇，这可怎么办啊？老王家的香火断了，我死了都没脸呜呜呜。”
弓腰驼背的男人头发稀疏，满脸沟壑，见老妻如此，也不劝，只是站在旁边，垂着头。
“这是王志斌的父母，王贵发、尤芳，种了大半辈子地，王志斌是他们的老来子，就指望过两年有了孙子，进城里照顾小孩，颐养天年。”站在旁边的潘海涛一脸苦涩，朝两人诉苦：“昨天就来闹了一通，七八个人都劝不住。孟队去审麦秋满了，还不知道今天要怎么整呢。”
“不是说麦秋满的父亲过来吗？”秦野问道。
潘海涛恍然记起这事儿，“是哦，我看看时间，这会儿该到了啊。”
话没说完，外头就来了几个人，过了安检进门，泾渭分明地站着。
左边的人西装革履，大热天顶着一脑门的汗，腋下夹着个公文包，看着是个生意人。
右边是一对气质出众的中年夫妇，并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
正是麦秋满的父亲麦仲实，和康丽丽及其父母。
小三与妻子的家属同时到了。
潘海涛愣在原地，脑子里循环三个字：要完了。
果然，木头似的王贵发率先认出来人，“儿媳她爸妈，你们来了。”
躺在地上的尤芳被提醒了，立时坐起来，见了康丽丽一家，更是气极。
她也不起身，就用手腕撑着地，视线由下而上，带着无尽的怨与恨，“丽丽啊！你怎么才来？他们要在你老公身上开刀啊，你一点不拦着！你说你有什么用？你连孩子都生不出，你愧对老王家列祖列宗啊！现在我娃去了，可怎么办啊？让我怎么活啊……”
说到激动处，老人家干脆拍拍地，又死命捶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看得人担惊受怕。
康丽丽原本就白的脸色更是灰败，身体摇摇欲坠。
康远山和蒋艳一左一右扶着女儿，丝毫不理会尤芳的卖惨与指责，径首绕过她，询问孟警官在哪里，是他联系他们来的。
潘海涛迎上去，“康小姐，康教授、蒋教授，你们好。我是潘海涛，孟队等会儿过来，我们先到接待室稍等，可以吗？”
康丽丽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一个教法学一个教文学，身上书卷气很浓。
三人跟在潘海涛身后走，尤芳愣了神，连忙站起拽住人。
“你们去哪里？”
“尤阿姨，我们去接待室。”
“那怎么不喊我们去？你就带他们，我们才是志斌的爹娘啊。”
潘海涛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和表情，“我们喊了的，这不是您不愿意吗？”
好似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打滚，才能靠吸引眼球讨来公道一般。
尤芳脸色变了又变，骂骂咧咧走到前头，“这小伙子怎么说话的，你们就是看我们老实人好欺负！可怜我娃娃，你走了，你爹娘就被人可劲儿欺负！”
潘海涛：“……”
把人带到调解室，康丽丽一家和王志斌父母分坐两侧。
他们这时才发现，后头还跟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康远山问：“这位是？”
潘海涛看过去，“是麦仲实先生吗？”
“是，是。我来接女儿的。”麦仲实习惯性地掏出两根华子，作势要递给潘海涛。
后者连忙摆手拒绝，提醒道：“这里不给吸烟的。麦先生稍坐，孟队马上到。”
麦仲实说理解，把烟收回去。
得知麦仲实身份，两家人都没有好脸色。
为了防止现场失控，潘海涛只能继续坐着。
秦野和小何也没离开，守在接待室，必要时帮忙把人分开。
“康丽丽你昨天去哪里了？让你来领回志斌你怎么不来？你还是不是做人老婆的？一天天的就知道养猫，你男人都看不住，你也好意思坐这里！”尤芳的嘴闲不住般，又怨上了儿媳妇。
在她眼里，王志斌千好万好，都是康丽丽的错。
康远山可不惯着这老人。之前是亲家，离得远，除了年节也不见面，客气下就算了，如今己是仇人，绝没有客气一说。
“你儿子出轨在先，道德败坏，背叛婚姻，本就是他罪有应得。”
蒋艳搂过女儿，拍拍她的背，附和丈夫的话：“确实如此，背叛家庭和婚姻的人，理应下地狱。”
两人说话不带脏字，尤芳可没这个顾忌，“你们放屁！我儿子要找人，天仙都得求着来！当初我就觉得康丽丽不旺夫，嫁进来就怂恿我娃娃分家！天底下哪有不和爹娘住的儿媳，就她康丽丽多事。”
王贵发插话：“还养了猫。”
“没错，还养了只畜牲！他娘的我非得杀了那只下贱东西给我娃娃陪葬！一天到晚把钱花畜牲身上！就没见过你这么败家的玩意儿。有这心思早给我老王家生十个八个金孙了！都怪你养的这畜牲。”
尤芳又想站到桌上去了，坐着骂影响她发挥，还是躺着好。
离两拨人马隔了西五个位置的麦仲实唇角下撇，额头横纹隆起，看尤芳的目光里从审视到鄙夷，不过短短几秒的变化。
他确实很看好王志斌，也乐意自己女儿和王志斌玩玩，但若是知道王志斌有这么奇葩的父母，他绝对早早把人调走。
这种人，胡搅蛮缠，招惹上了就如同牛皮糖一样难缠。
更别说王志斌己经死了。
真麻烦啊，死得不光彩，还得连累女儿名声。
也许要送满满出国玩一阵子了。
麦仲实盘算着，冷眼看两拨人拍桌子叫板，不发一语。
*
孟思齐带着黄猛来了。
因为知道要面对王志斌父母，特意让黄猛这个大块头过来镇场子。
“各位，我是孟思齐，刑侦支队侦察一队副队长。这几位是黄猛、潘海涛、秦野、何梓峰。废话不说了，关于王志斌去世情况，我做个简单的说明。”
“根据我们现场侦查和后续调查的结果，王志斌死于窒息。具体情况如下，当天王志斌与康丽丽养的猫走丢……”孟思齐把刚才顺好的推测大致说了下，“今天你们三方都在，鉴于当事人关系特殊，我们还是建议你们能尽快坐下来，商量出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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