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妻骗保。
这个词并不常见，甚至在保险领域，这还是个行业忌讳词。没有任何保险公司乐意看到这样的事。
秦野和范深远都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留出时间让康丽丽消化这个消息。
“你们之前还来问我老鼠药……”
康丽丽骤然站起，膝盖却打软没能站首，只好用手撑一把床垫，勉力支撑。
“他？他要用老鼠药杀我？他买了意外险，是要伪造我误食老鼠药？可我家有红豆……有红豆，有红豆在，就不会有老鼠……”
康丽丽惊疑不定，兀自推测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剧情”，而且是堪比电视剧里刑侦追凶的惊险情节。她坐下又站起，视线无处安放，左右乱转，指甲掐入床单，松开又掐自己手心，掐疼了再去揪床单……
“康小姐，康小姐？”范深远见康丽丽状态不对，试图把她喊回神。“你还好吗？”
康丽丽原本侧头西处看，脖颈僵硬转动回正，如同年久失修的木偶被拉动发条，身体时不时抖两下。
她陷入了巨大思维混乱里，情感上的自我否定、是非对错道德三观的塌陷、以及差点身死的恐慌……漩涡般的潮水裹挟着她，把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秦野打开门，请康远山夫妇进来。
康丽丽见到父母，首接扑倒他们怀里，哽咽着不住哭泣。
离群的雏鸟没能学会飞翔，反倒被信任至极的爱侣折磨出一身伤痛，只好回归父母的羽翼之下。
“两位警官，这是怎么了？”康远山问。
不等两人开口，康丽丽埋首蒋艳肩窝，闷声泣诉：“王志斌！王志斌他要杀我。他给我买保险，还有老鼠药！我的红豆，还有我的红豆……”
“是不是那个女人要他这么做的？啊？志斌那么爱我，他原本不喜欢动物的，都是为了我才养红豆！ ”康丽丽突然冲到秦野跟前，满怀期冀，“麦秋满对不对？她想上位，想挤走我？她和志斌一起……”
康丽丽眉头鼻子皱在一处，又开始自顾自地念叨推测，“志斌和她是一伙的？他要害我？为了钱，为了钱？我也有钱啊，我还爱他！我们那么相爱，为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说着说着，康丽丽狠狠抽气，“为什么要杀我？我好害怕啊呜呜，爸爸妈妈——”
她又一次寻找父母的庇护……
得到答案的秦野和范深远不便多留，回到队里。
如今知道康丽丽对高额保险知情不多，这让他们有了新的思考方向。
会不会是王志斌伙同麦秋满杀妻骗保，两人失手了，或是闹矛盾，王志斌自食恶果？亦或是麦秋满故意杀害王志斌，情杀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然而很快，他们又被新的迷雾笼罩——
在毒鼠强外包装上提取到的指纹，检测结果出来了。
两枚指纹分别属于王志斌和康丽丽。
没有麦秋满的指纹，是因为她谨慎戴了手套吗？可王志斌的指纹却留在上头。亦或是麦秋满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一切都是王志斌的个人阴谋？甚至麦秋满只是指使者，没有沾手？毕竟他们玩情趣的，上下尊卑体现在方方面面。
还有一点，上面有康丽丽的指纹。
依康丽丽所言，她可能是在收拾物品时接触过外包装。
但外包装上“毒鼠灵”三个大字明晃晃的，她一个养了猫不担心老鼠存在的家庭主妇，对这包突兀出现的老鼠药，就没有过问过吗？
秦野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事件的真相，但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
*
欣安小区。
这是个上世纪规划建成的老旧小区，小区中心是一个供住户散步玩乐的花园，六栋商品房呈对称分布，以英文字母区分。
开发商为了尽最大可能提高土地利用率，每栋楼房的户型都有所不同。
这就导致欣安小区能藏猫的转角位和旮旯角特别多。
叼叼听到要找同类，第一反应就是去各个投喂点转一圈。
投喂点人多时不怎么热闹，到入夜时分或午后无人活动时，猫咪们就会悄悄出现，觅食或捕猎。
这会儿是周末上午，小区里跳广场舞的、去买菜的、遛娃的人还是很多。
宋念安带着两只猫猫，成了视线焦点。
几个不到膝盖高的小朋友聚在一起，看猫包里的猫猫，惊叹着，犹豫要不要过来问好。
大一点的孩子没有这个烦恼，他们在小区玩耍惯了，外向活泼。
“姐姐好！”“姐姐！”
他们热情地打招呼，你推我我推你，挤着看猫。
芋圆不喜欢被围观，她对陌生人有着很强的戒备心，此时干脆缩成“吐司面包”，把脑袋背过去。透明的可视窗里只留下几个大圆。
叼叼却适应良好，他惯常在外游走，和人打交道不多，但习惯了各种人类的存在。高的矮的大的小的，给吃的不给的，见了他说话怪怪的，或者见了他会发火驱逐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一个小女孩眼睛亮闪闪的，问宋念安：“我们能摸吗？”
“不能哦，猫猫在包里，他们想和你们互动的话，会转过来看你的。”
“好吧。”
“你们有见过一只布偶猫吗？长这样的。”宋念安拿出寻猫启事。
“没有。”“没见过。”
小朋友们纷纷摇头。
“那如果你们见到了，可以告诉我吗？下面有我的电话，拜托了！”
小朋友们答应了。
“姐姐，我家也有猫！”另一个小胖墩很兴奋，带着炫耀的口吻展示自家的猫：“我家的猫可粘我了！回家就要我抱！”
几个小孩立刻围拢去，叽叽喳喳问他猫咪长什么样，和纸上的比哪个更好看。
小胖墩想了想，很肯定：“我家的好看！”
于是小伙伴们闹着要上门看猫的。
宋念安笑着和他们道别，按叼叼说的方向，往投喂点去。
叼叼：【这里喵。】
芋圆：【他说这里下面有个碗，会有吃的。】
宋念安蹲下，从装饰用的石块下拿出一个碗，里面还有几粒猫粮。
“不在这里哦。”
叼叼：【走。喵多。】
芋圆：【他还知道更多。】
一人两猫把小区里人为设置的投喂点走遍，就连垃圾桶也仔细看过，始终不见红豆的身影。
时间慢慢走到正午，宋念安带着猫回家吃饭休息。
“也许是上午人太多了，等会儿大家回去睡觉，人少了，猫猫可能就会出来了。”
芋圆：“喵。”【安安对。】
埋首干饭的叼叼：“咪呜咪呜。”
下午，担心猫猫中暑，宋念安往阴凉处走。
叼叼说要带宋念安找熟猫（熟人）。
几只野猫聚在草丛，小腿高的草掩盖了他们的身形。
“喵？”叼叼喊了一声。
原本正要往远走的野猫停住了。
宋念安保持着一定距离，问：“你们好，请问你们见过一只这么大，毛长长的，脸上有对开的黑褐色的……”
她比划着，甚至把寻猫启事给翻出来。
【她谁？】
【什么对开？】
【没见过。】
【那是吃的吗？】
野猫们没把宋念安说话当一回事，毕竟每个对他们感兴趣的人都会自言自语，甚至胡言乱语。
“我是宋念安，这是叼叼和芋圆。我们在找一只猫，你们最近有见过新的朋友吗？”
“喵喵！喵喵喵！”【震惊！喵喵惊了！】
“喵！嗷呜喵？”【人类会说话了！猫族要亡了？】
“喵。”【镇定。】
一只黑猫绕着其他猫咪们转了两圈，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喵？”【人类？】
“我是宋念安，你可以叫我安安。”
“喵？”【你是人？】
“对，我是人。”不是猫变的，也不是猫妖转世之类的。
“喵。”【你有事。】
“我找红豆，一只布偶猫。”宋念安蹲着，和黑猫实现平齐。
芋圆冲着外头喵喵叫唤。
【她是安安，她能听懂喵说话。】
哇哦。
野猫们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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