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孟月桥无话可说，“我都不知道有星期猫这种说法。”
她只知道云养猫，猫咪很可爱，尤其是那些猫舍发出来的视频，底下很多粉丝说想去猫舍选猫，品相好状态也活泼。
这让孟月桥一度认为买猫很容易，找到喜欢的猫舍，看上哪只就联系问价，剩下的就是物流运输的事儿了。
“确实，很多人不了解这些。”宋念安也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这条产业链，只是提醒孟月桥，“很多猫舍放出来的图，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图片是一样的。说白了，那些不是真实存在的猫，只是通用的广告宣传图。他们以此蒙混过关，利用猫咪成长尴尬期，解释猫咪前后长相不同。”
比如布偶猫，一个月左右蓝膜没有完全褪去，无法判断瞳色，加上漫长的成长期，毛发颜色和图案要到快两岁才固定（存在个体差异），商家以此解释“货不对板”。
但这算是比较好的了。
“还有的如同任小姐遇上的这种。猫咪买回家，几天就没了。对猫舍而言，他们其实也不知道猫有没有生病，因为没有做检测。有的商家比较良心，猫咪打了疫苗，能提供相关凭证。但这种售卖病猫的猫舍，别说打疫苗了，连基本的体检都不做，猫年龄越小卖出去越好，因为没到打疫苗的年龄，能混过去……”
参观的队伍停下了，到了现场随机取样的环节。
宋念安不再说星期猫，请孟月桥上台抽一袋猫粮送检，她在底下拍过程。
三三两两的参观者抽选了猫粮，下台后聚在一起聊天，宋念安听了一耳朵。
“你们知道笑笑吗？”
“肯定啊，走丢了是不是？”
“这谁信啊？估计就是故意设计的剧本。Yuboo以前就这样做过的。”
“很难说哎，现在名气大的猫，听说很招人眼的。你们说，会不会……”
宋念安看他们讳莫如深，问道：“是说哪个博主的猫？”
“笑死猫了，就那个傻傻的。知道吗？”
宋念安当然知道，“我有关注他的，猫不见了吗？”
“是啊是啊，现在开出了高价酬金说求全网寻猫呢，坐标就是我们云城哎。万一我好运找到了，嘿嘿。”
天降横财的美梦，谁没有做过呢？几个人笑起来。
刚好取样送检结束，到了孙总登台致谢的时候，宋念安专心记录，闲聊的人也安静下来。
孙总用三点又三点讲了五分钟，首到底下的人不耐烦，他宣布活动圆满结束。
众人鼓掌。
总的来说，这次线下参观基本达成目标。参观者带着纪念品，宠爱宠粮小礼包，离开了。宋念安则在当天完成信息编辑和视频剪辑，把活动现场情况发了出去。
至此，毒猫粮舆论事件圆满结束。宠爱除了最初订单量掉了一些，加上前期退货损失，后续口碑扭转，反倒让宠爱知名度更上一层楼。
就在孙仁义准备夸奖宋念安并提高季度绩效时，宋念安向他提出了一个计划外的宣传专题。
“《星期猫科普》？这什么？”孙仁义靠在老板椅上，手里的策划书扔在桌上，两手一摊，“我们不是按季度制定了宣传计划吗？第三季度的我己经看过了，照着做就好。你说的这个星期猫，我不是很能理解。”
这是宋念安在和孟月桥聊天时产生的想法。
策划书上对星期猫的解释很全面。
宋念安知道，孙总是不理解科普的必要性。
她把提前准备好的腹稿说出：“孙总，这是非常合适的选题和宣传时机。毒猫粮事件背后，其实是消费者买到了星期猫的缘故。因为对星期猫、对无良猫舍知之甚少，所以任小姐才会想当然地以为，猫呕吐后死亡是猫粮质量的问题。我认为我们可以利用好这次事件带来的热度和流量，趁热打铁做一期关于星期猫的科普宣传，让更多人……”
“你等一下。”孙总挥手打断，“我们是卖猫粮的，对吧？”
宋念安点头。
“现在都知道我们的猫粮是干净卫生、安全合格的，对吧？”孙总手心拍手背，问宋念安，得到认可后，说道：“那就己经足够了啊。我们澄清的目的己经达到了。你何必去做多余的事呢？猫怎么死的，你不知道，那个什么言的也不知道。你现在说是星期猫？”
“哦，那网民就会认为这猫会死，是猫舍的问题。你以为这样的猫舍只有一家吗？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孙总说话间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恨不得拍桌子，“你宣传星期猫，你是要得罪人的知道吗？我是卖猫粮的，我卖给谁？无非是养猫的。谁养猫？除了独立消费者，那不就是猫舍吗？”
甚至比起散卖的微薄利润，猫舍、宠物医院等机构的订单更多更稳定。
“小安，你还年轻，你不要把路走偏了。你这是想把人家的饭碗端掉，这不是你能做的事，我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你就安安稳稳的，宣传我们的猫粮有多好、多健康，销量能提上去，就够了！”
重点是，别因为一个科普视频，给宠爱打上反对“无良”猫舍的标签。孙仁义决不能容忍触犯一个行业的利益链让宠爱就此遭到驱逐的事情发生。
宋念安不是没有料到孙总会反对，但没想到会上升到端掉饭碗程度。
她不大能理解这其中的逻辑，无良猫舍为什么不能公开反对，星期猫为什么不向大众做科普，这和宠爱的利益冲突点在哪里？
但她清楚不能当面质疑领导的办公室规则。
因此，宋念安换了角度劝说。
“孙总，流量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条出圈的视频有多难得，您不是不知道。这次毒猫粮事件，我们逢凶化吉，还引发了一波关注。新的粉丝不就是冲着这件事才关注我们的吗？此时不抓住热度，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既然孙总关心销量和利益，那就从这方面入手。
“我们完全可以把这次活动，朝公益方向转变。”
“公益？”孙仁义有些想笑，但还是问宋念安，“怎么转变？”
“作为一家对消费者负责任的企业，我们全面调查星期猫的来源，向大众科普相关情况，以此提升宠爱的公众形象和品牌口碑。”
宋念安态度很是认真，并没有在开玩笑，“产品卖得好的宠粮公司有很多，但能够真心实意为猫着想、为猫主人解忧的企业，却很少。宠爱可以成为这样的企业。”
这次孙仁义没再连珠炮似地驳回，反而开始深入思考宋念安的话。
“调查来源？”
“是的，希望您能批准，我想查清楚星期猫的来源，做个市场分析报告，通过视频科普的方式讲解星期猫的危害，呼吁大家通过合法合规渠道购买猫咪，警惕星期猫。”
孙仁义以手握拳抵在太阳穴附近，沉思。
“行，但视频的脚本要先让我审，不通过，你就还是得发原来计划好的内容。”
“没问题，谢谢孙总。”
宋念安离开孙总办公室，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做个视频，开账号放上去。但缺乏粉丝数量和曝光度的科普毫无意义。
宠爱能提供非常好的宣传平台。
*
要做调查，就得有方向。
云城很可能也有这种售卖星期猫的无良猫舍。
宋念安没有闷头自己找，而是向短暂留在云城的原光明寻求帮助。
彼时原光明正在办公室和洪宝家大谈业务难拉，羡慕办公室吹空调玩电脑的舒服。
洪宝家便说自己羡慕原光明的自由，不用按时上下班，吃吃喝喝把合同谈下来，快活得很。
两人你来我往，总之都说别人好。
蔡静菊一边翻看手机里穿戴甲的试样，一边听着他俩的恭维拉扯，频频翻白眼。
真是闲的。
“原哥，关于毒猫粮的后续，还有些需要你帮忙的。你看方便吗？”宋念安敲响办公室的门，探头看一眼里面。
原光明“哟”了一声，朝洪宝家说道，“小安来啦。下次聊哈，先忙，先忙。”
洪宝家皮笑肉不笑地看两人往猫房走去，心想最开始明明是他和宋念安比较友好的，怎么出一趟差这两人就走这么近了？
猫房。
招财进宝依旧害怕生人，它们一年才见原光明几次，对他没多少印象，人一来就躲到玻璃房里了。
原光明笑道，“这俩猫我天天见呢，每次拿着猫粮去推销，指着他们说多好多好，今儿难得见一回真猫啊。”
宋念安：“原哥在外面辛苦了。”
原光明挑眉，短眉带动着眼皮往上扯，他一时分不清宋念安到底有没有听到刚才他和洪宝家的聊天内容。
但总比洪宝家说他工作轻松来得让人熨帖。
谁不希望自己对工作的付出被看见被认可呢？
“你才辛苦，我看你来之后，宠爱名气都上去了，我谈的合同有你一半功劳。”原光明竖起大拇指。
“那多的客气话也不说了，我是来请原哥帮忙的。我想做无良猫舍卖星期猫的科普，需要调查相关情况，原哥有什么建议吗？”
“星期猫？”常年在外头卖猫粮，接触的都是和宠物猫买卖有关的原光明，自然知道这个词是怎么产生的。他只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孙总能同意宋念安做科普。
“对，云城应该也有，我想查一查。你看，我装作买猫的，去联系猫舍，能……”
原光明摇头。他欣赏宋念安的工作态度，倒是不吝啬分享自己的经验。
“除非你花钱买，否则联系猫舍能发现什么？顶多还是看视频，让你挑，或者让你去现场看，保证你看到的都是活蹦乱跳的猫。”原光明指的是任娇看的那些视频，连猫是哪一只都分不清。
宋念安虚心请教，“那我应该怎么查？”
原光明想了想，“这样，猫舍这条线，我帮你问问。你要想去线下查嘛，我给你个地址。”
*
周末。
宋念安给芋圆备好粮水，承诺会把猫饭材料也带回，换一身运动装，戴着遮阳帽出门了。
坐两站地铁，到城西有名的鲜切花集散地，宋念安一路导航加问人，总算找到了外号“猫狗一条街”的长巷。每到周末，卖猫狗的摊贩就会来这里摆摊，如果想要买便宜平价的猫狗，来这条巷子准没错。
宋念安听说过，但没来过。
看着眼前巷道俱是铁笼竹筐，汪汪与喵喵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宋念安想起原光明的话来：
“你以为只有猫舍卖星期猫？怎么可能，这可是高价品种猫和平价田园猫都打通了的产业链。”
所以，就连田园猫，哪怕只卖几十几百的，也有猫贩出售病猫谋取利润。
宋念安压了压鼻梁上的口罩细胶条，深吸口气迈步走入。
她好奇地打量左右，不时有商贩上前询问她想要猫还是狗，亦或者兔子乌龟金鱼之类的，然后极力推销自家的猫狗宠物。
宋念安走走停停，看见感兴趣的就问上几句，扮演一个选择困难既要又要的消费者。
走到尽头，宋念安调转方向，再走一遍。这次，她不再开口问询，而是专注地听——
【好热！】
【汪汪是什么意思？】
【想回村，妈妈在。】
【人，我难受呜呜……】
【尾巴疼别推喵了！】
……
来回两次，摊贩们看见她都没了推销介绍的欲望。
宋念安准备买菜回家。
从猫狗一条街走向地铁站，宋念安在脑海里梳理刚才打听来的信息。
这种类似集市的宠物买卖点，宠物来源不一，但主要集中在三类：自家养的猫狗下的崽、繁育基地统一培育拿的“货”以及不知道来源的转手货。
但从猫猫口中，宋念安得到了一个提及率很高的地名。
善德村。
猫猫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与之有交集的猫猫大多身体不适，它们有的在这个地方出生，有的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还有的纯粹是听人类说的，记住了。
宋念安也不知道这个村，但她善用工具，选择打开地图搜索。
云城善德村：西溪县下辖村，距离用户当前所在地点约40公里，自驾预计时长两小时……这是云城底下一个没什么特色的村子，没有特产，没有旅游资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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