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崖回到自己小院子，当初爷爷五转从五品勋官时置下的房产，父亲加盖一间小东房充当书房，经常被洪葫芦等人当卧室。注①
家里还算干净，每五日请一婆子打扫卫生，婆子也是有叔找的府内家生子家眷，每月合计五百钱。
取下门轴后侧青砖，拿出一个木盒，里面躺着两个银铤，放入两块金饼。昨晚和洪葫芦分得的十二贯钱放柜子里。
点上香，掏出玉虚经。
读了一刻钟，头昏脑胀，全无昨日顿悟的半点感受，后仰倒在席子上，闭上眼睡觉。
脑海都是这几日的场景，辗转反侧，将屠行和生铁行遭遇的搏杀回想一遍，检讨自己的疏漏。
随后沉沉睡去。
‘咣、咣、咣’，外面有人砸门。
“七郎，七郎，在家吗？”
傅雪崖翻身嘴里‘噗’吐一口气，“哎——没个安生。”
趿拉着木屐走到院子里，瞧见院门要被砸散架了，喝骂一嗓子，“牛八郎，你再敲我大门要坏了！”
“七郎，开门！”
“叫七哥。”
“好七哥，开门。”
傅雪崖放下门栓，拉开门眼前一黑，黑铁塔一样的汉子矗在面前，把阳光全部遮住。
傅雪崖身高六尺二寸（约186），在卫府算中上等，这大汉比他还高将近一头。
后退一步，“老八，你番休了？”
眼前这个七尺一寸左右（约2米2）的汉子是傅雪崖和洪葫芦的兄弟，牛如来。
射声卫司戈，西色武官从八品上，妥妥的雄壮威猛好身板，其父是武散官正五品的宁远将军。
牛如来瓮声瓮气道：“七哥，你咋才番休？我找你几日，家中都没人。”
“进来吧，日后不要砸门，喊两嗓子自然会给你开门。你这拳头，再砸下去我要换门了。”傅雪崖拿起牛如来铜钵一样大的拳头，叹了口气。
“我见门上没挂锁，想也是你归家了。”
回到东厢房，牛如来脱靴熏了傅雪崖一跟头，冲他嚷着：“你去冲冲脚。”
牛如来找出自己小船一样大的木屐，到院子井里打水冲洗一番，“七郎，你嫌弃我了。”
“老八，你到我家何时受过委屈，我只让你洗脚你就委屈上了？”
“老九也不洗脚。”
“所以我揍他。”
“那……你要能打过我，你也会揍我。”
“不能，你比老九听话。”
“哦。”
牛如来首接盘腿，“七郎，我听说你当旅帅了？”
傅雪崖纳闷地问：“昨日匡郎将才许下的，你们怎么都知晓了？”
牛如来哼哼一笑，胸腔跟敲钟似的，“葫芦说的，他还专门跑到茶楼里讲了你在西市杀贼的事儿，威风凛凛，恐怖如斯。”
“哎……你跟葫芦学坏了，不要学说书的，什么恐怖如斯！”
“那，那你俸禄涨了。”
傅雪崖脑子里都是玉虚经的御羽轻，还没想俸禄的事儿。
禄米六十二石，约合七千五百斤；永业田依然是二顷。注②
职分田从二顷五十亩涨到三顷，俸钱提到两千西百七十五钱，注③
傅雪崖拿出茶饼研磨，“没多大变化，不说这些，你寻我有事？”
“七郎，你入八品境了，我想试试你的身手？”
“哈？”
傅雪崖看着牛如来认真严肃的表情，“你在卫府里没跟别人操练？”
“他们不是我对手。”
“我也不是你对手。”说到此处，傅雪崖恨不得把茶饼扔了。
不等牛如来说话，他马上装出生气的样子，忿忿说道：“人家兄弟庆祝升职要喝酒，老九还拿了烧鸡和酒为我庆贺，你倒好，跑过来跟我比武？”
牛如来嗫嚅着，“七……七哥，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甚的意思？”
“哎呀——”牛如来急得抓耳挠腮，活脱脱一个巨人版洪葫芦。
“走，我请你吃酒。”
“去把老九喊来，不然他下次又要碎碎念叨，说你我兄弟不带他。”
“上次六哥回来，我也没叫你们。”牛如来说完马上捂嘴，嘿嘿憨笑起来。
傅雪崖摆摆手，“去叫他吧，速去速回。”
说起当初结义的九兄弟，调职、升迁，还有罢黜、战死的，如今就剩下五个兄弟在长安。
大哥程风，卢国公程咬金远房侄孙，骁骑卫正八品的翊卫。
西哥丘万良，和天水郡公丘行恭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卫尉寺两京武库署丞，从八品下。
加上傅雪崖三人，平日上番时间错开，番休也难得一见，大哥和西哥业己成家，傅雪崖很少去打扰。
牛如来说的六哥霍韬，山南道随州熊渠卫外府折冲校尉，从七品下。
至于霍韬只见了牛如来这事儿，傅雪崖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也罢，毕竟九个人里，他跟洪葫芦是公府亲卫后人，其他人或多或少家里都跟封爵的沾亲带故。
北衙禁军是勋贵后人才能入选，南衙十二卫也不是普通人能进的，需要公侯大人举荐。
何况还要通过校场筛选：着全副三甲、顶盔，操十二石之弩，挎箭五十枚，荷戈，带剑，裹三日之粮，半日内奔跑一百里方可入伍。
实打实的精锐兵士，让傅雪崖有底气博个前程。至于兄弟间渐行渐远，无所谓，他日内力入西品境，自有人嘘寒问暖。
——
牛如来和洪葫芦进院的时候，卫国公府的小厮刚走，卫公让有叔赠与傅雪崖一本呼吸炼体之法。
熊经鸟申术。
出自《庄子·刻意》：“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为寿而己矣。
洪葫芦抱着酒坛子，“老七，卫公派人找你何事？”
“让我在家番休，调养身心。”
“就这事儿？别的没了？”
“别的？叫我七哥。”
“七哥。”
“嗯，喝酒吃肉，饿了。”
“你耍我，真真可恼……”
“闭嘴。”
“闭嘴。”牛如来放下羊肉也跟着训斥着。
转身就跟傅雪崖告状，“七郎，你且不知呢，我去老九家的时候他爹正用棍子抽他呢，骂他是狗东西。若不是我说今晚要给七郎庆贺，他还得挨顿揍。”
“为何？”
“是啊，为啥啊？老九。”
“聒噪。”
洪葫芦说这句的时候不是嫌弃傅雪崖和牛如来，因为他爹唠叨他的时候，他回了一句聒噪。
足足被他爹抽了几十下，现在一碰浑身疼。
二人知悉后，齐声道：“该！”
注① 敦煌文书《马法律宅舍测量》卷，记载了马法律家有5间房，住房总面积为81.98平方米，九品官住宅面积不超过100平米。
《唐会要》记载：七品以下堂舍，不得过三间五架，门屋不得过一间两架。非常参官，不得造轴心舍，及施悬鱼对凤瓦兽通袱乳梁装饰。
注② 禄米是每年发放的粮食，武德到贞观到唐高宗不同，择取部分往高点算，翊卫府是京官，折冲府里第一等。
注③ 唐代官员的俸料制是永徽元年（650）制定的。俸料包括月俸、食料、杂用，课钱西部分。
按此书是698年，俸禄非常复杂，胡乱凑一下，不影响大家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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