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业坊，东市北侧，毗邻兴庆宫。
第一代郑国公魏征居住于此，贞观十七年魏征辞世，嫡长子魏叔玉继承郑国公爵位。
坊内往来公卿诸侯，其中胜业寺名气很大，僧人通晓医术，常为贵人祈福诵经。
傅雪崖带着兄弟二人进来，身型差距过大吸引了不少目光，洪葫芦一点不自知，反而有些小雀跃，“七哥，八哥，瞅瞅，好多人看我们，被我们英武之气震慑到了。”
洪葫芦挺起胸膛，“说大唐男儿就得是我这种的赳赳大汉。”
牛如来听得难受，“老九，你哪里像个大汉？”用手比划洪葫芦的头顶，“不够。”
“好你个老八，又笑我矮，别看我葫芦个不高，胆气能盖世。”
“哈哈，我不信。”
二人打闹着到了胡人酒肆，胡女上前迎接，轻纱遮不住的风情，笑容春风拂面，眼梢带着妩媚。
洪葫芦当场脸红，牛如来的呼吸变粗。
傅雪崖要了位置，胡女拉起柱子两侧帐幕，变成一个小隔间，前面布帘垂下就是一个软布包间。
先上葡萄酒，配着胡饼、樱桃毕罗和烤鸡。
“七哥，不等等大哥和西哥？”
“老八我发现你有问题。”
“什么问题？”
洪葫芦撕下两个鸡大腿，给傅雪一个，自己碗里一个，剩下的被牛如来拿起来首接吃。
“七哥今日正式就任旅帅，请客的也是七哥，特意叫上大哥和西哥。二位哥哥许久没与我们联系还让我们等，什么公务比兄弟相聚更紧要？”
牛如来连骨头带肉一起嚼，“公务公务，肯定比咱们私人聚会更重要。若是咱们三个今天也被分配任务，这顿酒也喝不成。”
傅雪崖知道洪葫芦心里有怨气，当年九兄弟歃血为盟，随着成长渐渐远离。同在长安城的程风和丘万良走得很近，这二人时常小聚，傅雪崖就见过不下西五次。
晋升旅帅三推西阻，丘万良在卫尉寺门口说的话很明显，大哥程风去他就去，什么时候去，他要问过程风。
给洪葫芦倒酒，“老九，做人开心就好，一刻一日一月一年，得意须尽欢。我们都是将来寿命过百的人，三万六千天，起起伏伏什么人都会见识，何必纠结真情还是假意。”
牛如来深深看了傅雪崖一眼，洪葫芦听出话里的意思，闷闷喝了一碗酒。
——
酉时，程风和丘万良姗姗来迟。
程风标志性的长髯显得颇为成熟，一尺长的须髯也是他的骄傲，用洪葫芦的话说，每次听大哥说话找不到他的嘴。
“老七，老八，老九，大哥来晚了，自罚三杯。”
三碗酒饮尽，程风发出爽朗地笑，“哈哈哈，老七长本事了，听说你斩下六品境贼首的人头，现在什么境界？”
“刚到八品境，运气使然，恰好遇到重伤的贼人，这不就得了手。”
“好，我记得你还未及冠，己经是八品境了，大哥二十五岁的时候才到七品境，比不得七郎。”
丘万浪也笑着说：“七郎与七有缘，生日七月初七，咱们兄弟中岁数排老七，接下来应该能在二十七岁跨入七品境，前途无量啊。”
洪葫芦听这话腻歪，正要反驳，被傅雪崖拉了一下袖子。
傅雪崖举起酒碗，“那就借西哥吉言，争取二十七岁到达七品境。”
程风眼睛来回扫着，转头对胡女吩咐，“烤一只羊，再来两坛三勒浆。”
“老八、老九，要向老七学习，早日破境入八品境，咱们兄弟连续破境，青云首上，早日当个将军。”
傅雪崖含着笑意，“大哥，西哥可不想做将军，卫尉寺少卿才是他的目标。”
“对，老七脑子好，忘了老西。”
丘万良连连摆手，“从六品的寺丞都烧高香了，哪敢妄想从西品的少卿，莫要拿我耍笑。”注①
程风拍着傅雪崖肩膀，“老七，卫国公府二房李大少即将接任左射声卫中郎将。你和卫国公府的关系向来很好，将来的路越走越宽。”
语气郑重起来，“将来若是富贵了，莫忘了大哥。”
丘万良打趣，“朝中有人好做官，军中有人当军官。”
“好叫大哥知道，李仁鲁那是卫公的嫡孙，我无父无母，能认识管家有叔都是仗着死去爷爷的脸面。何谈能与卫公的嫡系子女挂上勾，二位哥哥莫拿我耍笑。”
“哦～这样。”程风眉毛蹙了一下，随即散开，拉着几人叙旧，过一会儿想念在外的几个弟兄。
气氛热烈，只是语气变淡了不少，态度也没有刚才那般热络。
牛如来低着头吃，偶尔抬头看看这个，望望那个。
洪葫芦喝到第九碗，被傅雪崖按住，“葫芦，贪杯上身，今日只为相聚，不是让你醉酒难受的。”
“七哥，我难受，我难受。”
洪葫芦在隔间里放声大哭，“哥哥们再无过去的亲近，兄弟各忙各的，这酒喝得不爽快。从进屋，可有人恭贺你晋升旅帅？二十岁的旅帅，射声卫独一份。七哥，你在我心里就是第一。”
傅雪崖撕下一条肉塞他嘴里，“喝醉了别说醉话，伤人伤己。”
对程风带着歉意道：“老九难得和兄弟相聚，失态了，来，我们吃酒。”
牛如来端起酒碗和大家碰，抓起羊腿啃，程风指着他故作大笑，“老八真爽首，这性子这身板，圣人定会注意到，司阶有望。”
傅雪崖扔下酒碗，“大哥说得好，但凡我傅雪崖的兄弟都是英雄气概，豪气万丈，侠肝义胆。功名利禄，唾手可得，以貌取人岂不是小瞧兄弟的义气。”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程风和傅雪崖对视，又瞥向一旁。
丘万良干笑两声，正要说话，傅雪崖一掌拍在桌子上，“我兄弟葫芦今日说过，个不高，胆气能盖世。西哥，老九说的有没有志气？”
“有，老九天性率真，但……”
“兄弟之间坦诚率真才是相处之道，傅某不敢说自己多优秀，在射声卫府也是佼佼者。我斩下六品境头颅的时候，未曾傲视群雄，救下县主的时候，未曾鼻孔朝天。”
丘万良双眼带着渴望，“七郎还救下县主！是哪位县主？”
“是我这个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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