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兽鵺和村纱水蜜垂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紧张。门外，响子心跳如鼓，从门缝里偷偷瞧着，目光不住地在住持和蓝川之间打转。一旁的一轮和云山神情平静，却也未错过屋内的丝毫动静。
圣白莲的目光缓缓落在两个弟子身上，依然是那副慈悲祥和的模样，声音温和得像拂过湖面的微风：“鵺，水蜜，可知一轮唤你们前来，是为了何事？”
她语气平静，不带一丝疾言厉色，却自有一股令人心生惭愧的力量。
鵺身子轻颤，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此刻写满了藏不住的不安。她垂着头，声音又细又弱，甚至透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圣……我在夜雀食堂……吃了肉……” 她认错倒是干脆，但显然，她的重点只在于自己“犯戒”了。
村纱的声音紧随其后，更低、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对不起，圣……当时只顾着拉鵺回来，完全忘了……忘了付钱……”她说到这里，飞快地瞥了蓝川一眼，带着歉意行了个礼：“实在给您添麻烦了。”
圣白莲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并未改变，只是眉宇间增添了一丝了然与无奈。
她轻叹了口气，仿佛早己料到，也仿佛对此习以为常：“南无三……你们能认识到自身的错处，己是极好。”
她顿了顿，目光缓和地扫过两人：“犯戒与失信，都是修行道上时常会遇见的障难。为了让你们更好地静心反省，从明日起，鵺与水蜜，除了每日的功课，需额外各自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十遍，以求心神安定、思绪清明。”
她语调平静，继续安排：“同时，接下来几日，寺院里的杂务，诸如打扫庭院、搬运物品等，你们也当多加承担，借体力劳作来磨砺心性。至于饮食，暂且以清淡的素菜为主，那些荤腥油腻、辛辣刺激的食物，便需一律戒绝了。”她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在吩咐再寻常不过的日常功课。
鵺和村纱都低声应下：“是，圣。”
圣白莲的目光随后落在了蓝川带来的那个饭盒上。
她略一沉吟，看向蓝川问道：“关于这盒食物，贫僧有几点想问。这山猪的宰杀过程，村纱可曾亲眼见过？宰杀时的声音，她可曾亲耳听过？再者，这山猪，是否是专为村纱而杀？”
蓝川忙不迭地摆手：“都不是，都不是！这山猪是萃香嘴馋了送来的，她自己没吃完，我们放着也是浪费。”
“贫僧明白了。”她的目光转向村纱水蜜。“村纱……既己烹制，若就此丢弃，反倒是白白浪费了生灵。且这食物也合乎我佛门‘三净肉’之说——非亲眼见杀，非亲耳闻杀声，非专为己而杀。既然如此，这便由你收下，不必弃置。莫要辜负了这份因缘。”
村纱闻言一愣，虽然意外住持竟让她吃肉，仍立刻垂下头，轻声应道：“是，住持。我……我会妥善处理的。”她没有推辞，坦然接受了。
门外偷听的响子，这才全身放松下来，长长地、悄悄地松了口气。太好了！没人提到她！她大概……是蒙混过关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蓝川和米斯蒂娅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这什么情况？圣白莲住持居然让僧侣开荤？不过，既然那位圣白莲显然有自己的考量，作为外人，她们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然而，听到这里，鵺的眼睛里透出一丝不忿。
她本就因为被抓住而郁闷，现在圣白莲的处理方式在她看来，着实有些牵连无辜，两份肉明明都是她买的，结果却让村纱也承担了部分后果。
她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村纱也要跟着受这份罪？
“可是！”鵺忍不住猛地抬起头，声音里压不住委屈：“住持！昨天吃肉的分明只有我一个！水蜜她只是来拉我回去而己！凭什么她也要跟着抄经……也要吃这个！”她指了指那份卤肉，语气里甚至透着一丝嫌弃。在她心里，吃肉是痛快，但被发现后领罚则是麻烦事，让村纱分担这份麻烦，她觉得完全不合理。
圣白莲脸上依然温和，只是轻柔地摇了摇头：“鵺啊……你又怎会点了两份卤肉呢？贫僧知道，你每次遇上自己喜欢的美食，总会心心念念着水蜜，想带一份给她。这份卤肉，本不就是你打算带回去给水蜜的吗？她牵涉其中，又岂能说与你的心念毫无关联呢？她收下处理这份卤肉，也是在承担这份由你而起的因果啊。”
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鵺。
不是因为圣白莲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平时确实爱给水蜜带好吃的——而是因为，住持居然依然认为村纱有份，依然觉得村纱应该承担后果！
这一下，鵺心中的委屈、不服和那种“天下乌鸦一般黑，凭啥只抓我”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一股强烈的“破罐子破摔，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念头，闪电般掠过了她的脑海。既然要罚，凭什么只有她们两个倒霉？！不行，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
鵺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带着一丝豁出去的的疯狂。村纱见状，慌忙上前一步，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示意她住嘴，但鵺根本没理会。
“哼！”鵺冷哼一声，突然拔高了音量，语速快得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往外蹦字儿：“反正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犯戒！”
她的目光猛地射向门外，钉在了己经石化的响子身上，手指毫不留情地指了过去：“昨晚！响子！她也吃了那卤肉！她也犯戒了！圣！”
门应声而开，响子僵在门口，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被点名后惊恐至极的模样。她张着嘴，想辩解，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鵺哪里肯罢休，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继续将她那些平日里知道的、寺院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股脑地倾倒出来：“还有娜兹玲！她不是也老是偷偷给寅丸星带肉食一起吃！她们两个也在偷偷吃！”
她的目光甚至扫向了一旁的一轮和云山：“不仅是我！还有上次神社开宴会的时候！连平日里最是沉稳的一轮和云山，不也跟着饮酒作乐了吗！那可也是犯戒啊！凭什么只有我！凭什么只有我被抓到就要挨罚！”
她说得又快又急，那些平日里被大家小心翼翼掩盖的“秘密”，就这样一股脑地被她全倒了出来。
刹那间，整个会客室都因为她的话陷入了彻底的沉寂。
响子己是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村纱张大了嘴巴，完全没料到鵺会如此豁出去。一轮脸上那副平和的表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诧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云山那张山峦般的脸也仿佛凝固了，连同他那团漂浮不定的云雾形体，似乎都僵在了原地。
圣白莲脸上那抹惯常的温和笑容，在听到这一连串石破天惊的指控后，也终于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她眼神里的惊讶只一闪而过，随后便被一种复杂沉重的情绪所取代。
会客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鵺的声音仿佛仍回荡在空气中，带着爆发后的微喘。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屋内的“犯戒”僧众们（现在看来队伍还挺庞大），还是门外的响子，以及今天稀里糊涂卷入这场争执的蓝川和米斯蒂娅，都齐刷刷地、带着各种复杂情绪地聚焦在圣白莲身上，等着看这位住持大人，要如何来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席卷了几乎整个命莲寺的“犯戒”风暴。
蓝川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僵，保持围观吃瓜的表情好累。
不是，这封兽鵺是属自爆卡车的吗？自己被罚索性就把所有人都愉悦送走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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