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当铜漏的水滴到戌时三刻,原本静谧的书院里突然泛起一丝诡异的气息。廊下的青铜烛台毫无征兆地自燃起来,青白色的火苗在烛台上肆意跳跃,贪婪地舔舐着灯油。
那腾起的烟雾在空中缓缓凝聚,逐渐形成了一只三足乌的形状,仿佛是来自远古的神秘使者,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陈青安静静地坐在案前,目光紧紧盯着案上的漆盒。那漆盒上的松鹤纹精致细腻,然而此刻,松鹤纹的缝隙里却渗出了暗红的汁液,宛如干涸的血线,一丝丝地蔓延开来,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陈青安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青安师兄请满饮此杯。” 一个执壶的弟子走上前来,他的眼瞳泛灰,显得毫无生气,拇指还不自然地外翻,模样十分怪异。当酒液注入盏中时,陈青安敏锐地发现,酒液里浮起了细小的青铜颗粒。
这些颗粒相互碰撞,发出如同沙砾碾磨齿列的声音,刺耳而又诡异。阿蛮坐在陈青安身旁,她的尾指在案下轻轻颤动,逆鳞不经意间擦过楠木几,刻出了归墟海潮纹。这纹路仿佛是她内心不安的体现,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就在这时,驼背老者击柝为号,清脆的柝声在夜空中回荡。紧接着,十二扇描金屏风豁然中开,一群舞姬们踩着《鹿鸣》的节拍轻盈地旋入。
她们的裙裾间缠着带刺的银链,随着舞步摇曳生姿。然而,陈青安却注意到,她们足踝的铜铃没有舌,空荡荡的铃身随着舞步漏出黑雾。那黑雾里裹着鳞片状的灰烬,如同恶魔的低语,落地便钻入青砖缝隙,仿佛要将整个书院都吞噬。
“这道雪霞羹最是滋阴。” 侍者捧着钧瓷钵走上前来,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陈青安望去,羹汤里浮着半透明的东西,看起来十分怪异。
阿蛮伸出银箸,轻轻触碰那东西,银箸稍触即凝霜。她眉头紧皱,用箸尖挑起,竟然发现那是风干的龙胎,脐带还连着青铜卦签。
这残忍的一幕让陈青安心中大怒,他腕间的道痕突跳,金纹顺着箸身迅速游走,瞬间将那团秽物灼成焦炭,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丝竹声突然一转,变得凄厉起来,仿佛是死神的挽歌。抚琴的女乐师原本专注的神情变得狰狞,她的瞳孔裂成复眼,充满了诡异的光芒。
就在琴弦崩断的刹那,主座上的驼背老者咳出了一团青蚨。那些青蚨如同黑色的阴影,振翅扑向烛火,然而,当它们触及光焰时,却爆成了血雾,弥漫在整个宴厅中,令人作呕。
梁间垂下的纱幔也突然收紧,如同恶魔的触手,绞住了两个斟酒的弟子。弟子们的脖颈在帛布间被拉长变形,发出痛苦的惨叫,最后竟裂开成青铜花瓣,场景恐怖至极。
“酒里有龙脑。” 周慕白的残魂在陈青安耳畔低语,声音微弱却清晰。几乎就在同时,檐角的铜铃应声炸裂,掉出半枚带血的乳牙。
陈青安定睛一看,心中猛地一震,这正是他七岁时在瘴气林掉落的那颗乳牙。这一发现让他更加确信,这场夜宴背后隐藏着一个针对他的巨大阴谋。
阿蛮的逆鳞突然离体飞旋,如同闪电一般斩断了袭来的银链。被割裂的链条里滚出了颗颗眼球,那些眼球的瞳孔中映着三百弟子自戕的场景,血腥而又恐怖。
陈青安愤怒地踢翻了食案,汤汁泼在青砖上,竟然蚀出了一幅星图。他仔细一看,这星图正是问心阶尽头见过的归墟方位,这让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舞姬们的骨节发出机括咬合声,仿佛是机械的运转声。最前面的那个舞姬突然撕开面皮,露出了青铜浇铸的颅骨,下颌开合间喷出了卦签暴雨。
陈青安迅速旋身避让,道痕金纹在掌心凝剑,斩断了飞来的签文。然而,那些被斩断的签文在空中却重组起来,拼出了“亥时三刻,地龙翻身” 的字样。这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巨大危机,让陈青安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青安公子莫惊。” 驼背老者的声音响起,他的鸠杖点地,杖头的青铜眼珠突然爆开。黏液里浮出了三百枚青铜钉,每枚都刻着陈青安的生辰。
阿蛮见状,龙尾迅速扫飞铜钉,然而,当钉身插入廊柱时,木纹竟渗出了龙血,这一奇异的现象让整个宴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月移影动,戌时末的梆子声裹着血腥气传来,仿佛是死亡的宣告。西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陈青安循声望去,正见两个弟子在分食活鲤。
那鱼尾拍打着青砖,溅起的血珠竟然凝成了“快逃” 二字。然而,执筷的手突然僵首,弟子的皮肤下凸起青铜纹路,眼窝里伸出了卦签的尖头,他们己经变成了可怕的傀儡。
“是傀儡蛊!” 周慕白的残魂突然暴涨,他的虚影迅速护住陈青安的后心。阿蛮毫不犹豫地撕开东窗,月光倾泻而入,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惊呆了。
整座书院的屋檐都在蠕动,那些黛瓦竟是层层叠叠的青铜鳞片,此刻正随着子时的临近翕张,仿佛是一头沉睡的巨兽即将苏醒。
陈青安挥舞着剑,劈开了扑来的青铜傀儡。当剑锋触及傀儡的核心时,竟迸出了龙吟声。他定睛一看,那核心是枚带血的玉珏,与问心阶所得严丝合缝。
这一发现让他心中涌起了一丝希望,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揭开真相的决心。三百具傀儡同时僵首,关节处泄出了腥臭的黑雾,在空中凝成了周慕白临终的场景:老者将染血的戒尺插入心口,血线在青砖上画出了白鹿洞天的星轨图,那画面充满了悲壮和神秘。
子时的露水突然有了重量,仿佛承载着无数的秘密。陈青安抹去睫上的水珠,却发现指间沾着青铜粉末。阿蛮的逆鳞开始渗血,她强忍着疼痛,在地面画出了归墟潮汐纹。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地底传来了锁链崩断的轰鸣,那声音沉闷而有力,正是藏书阁地底那口血井的方向。
驼背老者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如同恶魔的咆哮:“好宴需好酒,请君饮此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座宴厅突然倾斜,青铜地板裂开了巨口,露出了下面沸腾的血池。
血池中浮着三百具青铜棺,棺盖上刻着历代宿主的生辰,仿佛是命运的审判。
陈青安眼疾手快,抓住阿蛮的龙尾跃上了横梁。他低头望去,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池中扭曲,那倒影手持无锋剑,剑尖正刺穿周慕白的咽喉。
这恐怖的画面让他心中一紧,就在这时,池底突然睁开了巨目,瞳孔里映着青铜巨门洞开的场景——门缝里伸出的利爪,握着柄带倒刺的龙牙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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