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桐靠着门板瘫坐在地上，衬衣的领子被汗水打湿，眼镜歪歪斜斜地搭在鼻梁上。
“你究竟是谁？”他喘着粗气问道，“我跟你有仇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吴美絮双腿摆动，转到椅子侧面，胳膊搭在椅背上，头慵懒地枕在胳膊上，目光缱绻地望着他道：“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认不出我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玫瑰香气，掩盖了吴美絮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腐烂臭味。
那像猫儿一样的眼神，张明桐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但他不敢置信。
“香闲？是你吗？”他沙哑着嗓子问道。
吴美絮微微一笑，“就是嘛，咱们张总慧眼识人，怎么会认不出同床三年的枕边人呢？”
玫瑰香气混着尸臭灌入鼻腔，张明桐扯了扯唇角，说道：“你能不能从母亲的身体里出来？你这样讲话，真的很奇怪。”
曾经是妻子的人，用母亲的身体做出这样的动作和神态，令张明桐忍不住反胃。
吴美絮眼睛微微眯起，“你这是在嫌弃妈，还是在嫌弃我？”
“这不是嫌弃谁不嫌弃谁的问题。”张明桐扶了扶眼镜，苦笑着说道，“既然你还在这里，那么我想……好好看看你。”
吴美絮微微动容。
张明桐镜片后的瞳孔闪过一丝幽光。
吴美絮却再次微笑。
“又想哄骗我吗？”她脚尖在空中上下摇晃，眼神冰冷彻骨，“真不好意思，我这喜欢被你哄骗的死性，早就改了。”
张明桐脸色微僵。
“你想好好看看我？”吴美絮冷笑，“不如先好好看看你自己吧。”
她从椅子上起身，走向靠墙摆放的桌子，拿起桌上的水果刀。
“你想干什么？”张明桐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往后挪，却被门板挡住。
吴美絮拿着水果刀走到张明桐跟前。
刀身映出张明桐汗涔涔的脸。
“香闲，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子……”张明桐舔舔干涩的嘴唇，试图讲道理，“人死如灯灭，你应该放下执念重新投胎，千万不要为了这一世的恩怨犯下罪业，影响永世轮回啊。”
吴美絮指尖拂过刀背，缓缓举起来。
“别、别杀我！”张明桐哆嗦着，身下洇开一团淡黄水渍。
吴美絮扑哧一声笑了。
“张明桐啊张明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她摇着头，满脸鄙夷，“这样就吓坏了？你在CBD顶层办公室里签署不合格零件销售合同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害怕吗？”
吴美絮举起水果刀，凑近自己的脖子。
“别害怕，我刚刚说过了，现在轮到『母亲』了。”吴美絮笑吟吟地握着刀往下一压，脖子上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痕。
张明桐吓得闭上眼睛，片刻后又忍不住睁开。
刀子依旧压在吴美絮颈上，她依旧带着那副令人讨厌的笑容，打量着他。
“张明桐，你很爱你的母亲吧？”她说道，“既然如此，我给你个机会救她。”
吴美絮蹲下来，刀尖在他湿漉漉的裆部轻点，“你自己把这个东西砍下来，我就不杀吴美絮。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张明桐瞪大眼睛。
“你疯了！”他脖子涨得通红，“这叫什么划算？！”
“啊……这不划算吗？”吴美絮茫然地眨眨眼睛，苍老的眼皮垂落下来，遮住瞳孔里的暗红，“你不是生出儿子了吗？继续留着这个东西也没什么用了啊……还是说，你有了两个儿子还不满足，还想多生几个？”
“我……”张明桐手指抠着地缝，“这跟我生不生儿子有什么关系？”
吴美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你生儿子靠的又不是这个东西。那它岂不是更没用了？可有可无的东西，用来换你母亲的命，难道不好吗？”
“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张明桐崩溃大喊，“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哦，我懂了。”吴美絮恍然大悟，“这东西是命根子，母亲不是，所以『母亲』也出局。”
她随手扔掉水果刀。
张明桐不明所以，但狠狠松了口气，不自在地腿。
“喂，老太婆。”吴美絮忽然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轻笑着说道，“你听见没？你的命没有你儿子的命根子重要，哪怕他的命根子不能让他生儿子。”
说完这句话，吴美絮的面孔倏然变得狰狞。
“你这个贱，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试试？”她咆哮着道。
下一秒，又像变脸一样，眉眼舒展开来，“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不是没动他吗？”
“阮香闲！你这个死鬼，死了不好好在阴曹地府里待着，竟敢跑到我张家的地盘上撒野，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吗？”
“那你倒是试试呀？我可没拦着你们求救啊，楼下不是正好有个道士在那坐着？他怎么不上来救你们呢？”
“有种你把门打开，让我儿子……不，让我孙子出去！”
“哈哈哈哈！你这话锋转得，可太实在了，果然对儿子失望了吧？也是啊，一个不能生的儿子，要来有什么用？你儿子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一条行走的染色体而己吧？”
张明桐眼睁睁看着吴美絮一个人在那里一会儿讥笑，一会儿咆哮，感觉自己也快要疯了。
“够了！”他趁着吴美絮发疯，一骨碌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水果刀握在手里，刀尖冲着吴美絮。
“哎呀老太婆，咱俩危险了，你儿子要杀我们呢。”吴美絮咯咯笑起来。
“儿子，我可是你妈！这个死鬼上了我的身，你别冲动啊！快去把陈天师叫来！”
“叫他有什么用？”张明桐捏刀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你还看不出来吗？陈石生根本就治不了她！两年前香闲死的时候你就请他来驱过，他信誓旦旦地说包在他身上，可结果呢？她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别乱说，陈天师道行高深……不可能出错的。”
“那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明桐满脸疯狂，心理防线逐渐崩塌，哪里还有半点冷静睿智的样子。
“这还看不出来吗？”吴美絮映在镜子里的影子忽然开始晃动，清秀的眉眼俏皮地冲张明桐眨了眨。
“因为他本来就是跟我一伙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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