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阳礼还在深色看不见底的海水里挣扎。
难受，太难受了，胸口内传来的窒息感还能忍受，但脖子上传来的仿佛被手掌掐住的感觉，让他眼前都在眩晕。
“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又是一道担忧的男声，还夹杂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情绪，重点是他觉得好耳熟。
听过？
可他是在哪里听过呢？
脑海里没有任何印象，只剩下一片空白，以及被窒息感支配的痛苦。
“他凭什么忘了，凭什么？”
一张狰狞的面孔倏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随之而来的是高昂的女声，尖锐地似乎能将他的神智给掀翻。
又是一阵短暂的耳鸣，茫然中他感受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托住了他的手掌，耳边传来了急促的声音。
“出去，快出去啊！我求你，快出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男声。
阳礼却不自觉地张开了手掌，指甲划破了指尖，粉光团不由自主地包裹住了他本人。
刺眼的亮光，让他的眼睛都完全睁不开，他伸手抓住了什么东西，逐渐……失去了意识。
*
“为什么我没有记忆？”
少年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就看到了守在他床前的鲛人元帅。
他伸手抓住了鲛人元帅的手，眼神里满是茫然和悲伤，“我为什么没有记忆？元帅您知道吗？”
鲛人元帅深海般的眼瞳包裹着温柔，没有挣开他的手，问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是做噩梦了吗？”
“我觉得心里好空。”
少年沉默了许久，吐出几个字，“我好像遗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也好像遗忘了很重要的人，我为什么会忘记呢？您知道吗？”
“既然忘记了，又为什么要想起来呢？选择忘记，可能或许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啊。”
鲛人元帅回答问题很首白，甚至偶尔还有点犀利，譬如现在。
“好、事？”少年眼神透露出茫然，是这样吗？
可为什么，那么难受，他的手搭在胸口，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他好难受啊。
想哭，想尖叫，想发疯，想忘却这种难受的情绪，但好像又做不到。
“别多想了，你最近还有做噩梦吗？”
鲛人元帅从椅子上挪到了床上，他坐在床边，单手环住少年的肩膀拍了拍，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可能该到你想起来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来了。”
“真的吗？”少年抬眼看他。
“当然是真的。”鲛人元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想起来，但他想如果真是很重要的事，便一定会想起来吧。
“我只是有点难受，而且我总是会听到一个声音，总是会听到很多谩骂的声音，我分不清那些是我失去的记忆，还是我做的噩梦。
元帅，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走？虽然你很少带我出去，但我有听到过他们的言论，他们并不喜欢我。”
少年失去记忆，但不代表什么都不懂，他能够感受到一些来自外界的敌意。
从一开始的经常出去，到后来的他天天待在房间里，元帅则是三天两头地过来，有时候他半夜睡醒，元帅还在他的房间里。
那种感觉很奇怪，他最早确实是会下意识地依赖元帅，但自从听到一些言论以后，就努力克制住了。
他是吸血鬼，不是海族，更不是鲛人，他没有资格在这里待很长时间。
“你不用管他们，你还没到该走的时候。”鲛人元帅叹气，还是让他听到了。
“可我觉得您不如告诉我确切的时间，这样模棱两可，我就好像在等一个不知道何时死亡的判决，您不觉得有些残忍吗？”
少年漂亮的脸上浮现出苍白，说出口的话甚至有些许伤人。
鲛人元帅愕然，“你是这么想的？”
“不是我这么想，而是现实如此，这里……”
少年环顾了周围，哪里都好，哪里都很美，只是这里，“不是我的家。”
一句话，鲛人元帅沉默了，“你己经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还有两个月，两个月后，我就会送你走，你确实该回家。”
“嗯，我知道了。”少年抿了抿嘴唇，“元帅您是不是生气了。”
他知道他说的话有点过分。
“没有。”鲛人元帅淡笑，本就没有太大交集，又何谈生气。
少年神情一顿，敛去了眸底的失落。
也是，他对于元帅，也不过是个随手救下的吸血鬼吧？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毕竟，在这里，在他的家族里，他受万人敬仰，无数人爱慕。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有一点点难受，就好像无数次他想要戒断对元帅的依赖一样。
见少年没再说话，鲛人元帅笑着问，“最近闷的时间久了，想去哪里玩？”
“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少年神情一顿，“您不忙了吗？”
“嗯，这几天没事，可以陪你。”
“那，就陪我坐一下午吧，我有点烦，但好像元帅您在的话，我就没那么烦了。”
“没有原因？”
“嗯。”
*
朦胧的声音仿佛涌入脑海，却又像是写下的文字被橡皮擦给擦掉了一样。
混乱中，阳礼也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听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他的意识太模糊了，隐隐间好像听到了一个老头的声音。
“操，作孽啊，这他妈命珠怎么在他身上。”
老头叹了一口气，“倒是算再续前缘了，只是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温暖的感觉逐渐涌入身体里，头痛和窒息感逐渐消失，懒洋洋的仿佛是坐在后院的摇椅上晃啊晃。
猛然间，阳礼睁开了眼睛，脑海里纷乱的声音、最后的记忆仿佛被消除了一般，逐渐褪色变成了虚无。
他看到眼前的一切时，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好像在深水处，还在逐渐往下降落。
这里，俨然己经不再是另一片空间了。
手中滑溜溜的感觉，让他望过去，结果却是一根仿佛人体身上的白骨。
这是？
他从那里面带出来的？
刚浮现出这个想法，就有一道火冒三丈的磁性声音首接涌入脑海。
“礼礼，长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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