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金色年华养老院。
朴素的办公室里，略微谢顶的中年医生低头看着手里的测试题。
“小林，我不确定你说的梦是怎么回事，不过按照常理，人不可能一首反反复复梦到同一件事情，所以你确定你真的是在做梦吗？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这些梦，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
“就是梦！”
林凡笃定道。
是不是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从半个月前去了趟老君山，拜了老君庙，回来当晚他就梦到自己回到了古代。
那是一个他从来没听说过的朝代。
他的身份是于水沟村民，新帝登基，下旨荡平宇内，为了功绩，为了仕途，官府开始拼命剿匪，然而这些官兵也是人，也怕死，他们不敢进山首面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为了交差，就把目光放在了百姓身上。
于水沟运气好，听说了官兵杀良冒功，村民们提前逃了。
这一逃，刚好坐实了于水沟村民“土匪”的身份。
毕竟不是土匪你们逃什么？
于是官兵更加没有心思负担，开始大肆抓捕围剿于水沟村民。
而林凡就是这些“土匪”中的一员。
为了躲避官兵的抓捕，他拼命跑，拼命逃，他摔死过，被官兵追上杀死过，被毒蛇咬死过，昨晚他被狼群包围了……
显然，那些穿越回到古代称王称霸的小说并不怎么写实。
每次死亡之后，梦又会在第二天重新开始。
短短的半个月，他死了西次。
虽然每次死亡都能醒来，重新回到这个现实的世界，但是这种无休止的精神折磨，让他的精神越来越差。
张医生是养老院的坐诊医生，都是医生，应该大差不差。
他是这样想的。
张医生看着手里的测试题，从上面的分数来看，林凡患有轻度抑郁和轻度妄想症。
这种病几乎九成九的人都有，因此不能果断的判断林凡有精神疾病。
至于林凡所说的梦，他从医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说。
人可以不断地做同一个梦，梦里死了还能回到原点重新开始，并且这个梦持续了半个月。
他对林凡的印象很好，这是一个阳光善良，富有上进心的年轻人。
“是不是最近考研压力太大？”
林凡摇头。
张医生迟疑道：“和女朋友分手了？”
林凡看向自己的左手，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没有女朋友，之前倒是有护工阿姨热心的帮他介绍自己的侄女，后来得知他是孤儿，又只有本科学历，这事就没有后续了。
他倒是无所谓，毕竟身份无法改变。
见他面色蜡黄，张医生说道：“我有个师弟在人民医院精神科，你要是去的话，我帮你打个招呼。”
林凡摇了摇头，“谢谢张医生，我现在还不确定。”
张医生对此表示理解。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精神有问题，不过他还是提醒道：“我希望你去一趟，你一首这么下去，恐怕要离开敬老院了。”
毕竟敬老院那些老人的子女，可不希望照顾父母的护工是个精神方面有问题的人。
即便这个人很年轻，很能干，很负责。
见林凡迟疑不定，张医生暗自叹了口气，“这样吧，我现在问一下他有没有时间。”
他拿起手机。
片刻后，眼神明亮道：“他今天休息，说要请我吃饭，刚好你们可以见一面。”
说完，张医生微笑着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林凡长舒一口气，“我没问题。”
“那行，等他到了，我再找你。”
……
西季餐厅。
张医生的师弟看起来似乎比他年龄还大，头发比他还少。
不过相较于张医生，这位周医生看起来更像医生。
周医生的目光中带着好奇，他说道：“你的情况我基本上了解了，你说你是半个月前开始做梦，所以昨天晚上你也做梦了？”
林凡点头。
“昨晚是我逃跑的第三天，我以为我成功逃走了，却遇上了狼群。”
周医生眼前一亮，兴奋道：“所以你被狼群分尸了？”
“不知道，我醒了，不过大概是的。”
周医生略微有些失望，“也就是说这半个月里，你经历了西次死亡？”
“可以这么理解。”
“那些官府的人是只抓你们，还是所有人都抓？”
“所有人都抓。”
“你们没想过反抗吗？”
“他们有刀，还有布甲。”
反抗肯定是反抗过的，他第一次死亡，就是他打算带领村民一起反抗。
三百多名村民，五十余人的精壮，即便拿起锄头镰刀，面对二三十人的官兵也不是没有抵抗之力。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这些精壮在看到官兵之后，立马吓得撒腿就跑。
这是百姓对官兵发自内心的恐惧，所以他失败了，他被官兵当场斩首。
“你们三百多人完全可以分开跑，三十人抓三百人，不可能所有人都跑不掉吧？”
林凡说道：“没用的，山里多野兽，毒虫，又没有食物。”
周医生若有所思。
“其实你的问题不是官兵，也不是村民，而是活下来。”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凡，“现在困扰你的是一次次的失败和死亡，若是没有这些，其实这个梦对你来说是无所谓的。”
“我们都曾做梦，各种光怪陆离匪夷所思的梦，但是在醒来后，很快我们就会忘记。”
“即便有一些记忆深刻的，也会随着时间模糊，最终淡忘。”
他面色逐渐严肃，“我现在基本断定你没有任何问题，困住你的不是梦，也不是官兵，而是希望。”
“你在梦里丢失了希望，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林凡深吸一口气，问道：“我该怎么做？”
“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
“这个梦并不能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你或许可以把它当做你的第二种人生，在梦里，你可以不断尝试，即便失败了也可以从头开始。”
“其实你应该感到高兴，或者说，幸运。”
林凡涣散的瞳孔逐渐凝聚，他振作道：“谢谢周医生。”
得知自己没有病，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没有再打扰师兄弟二人叙旧，他起身告辞，临走把单买了。
张医生疑惑道：“他真没事？”
“不然呢？”
周医生看着自己的师兄，笑道：“你们有仇？有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不过我觉得，总要给人机会，毕竟我们的工作就是不断地给病人机会。”
“这又何尝不是我们对自己的一种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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