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虞片刻。
于水沟的村民大包小包手拿肩提全都汇聚到了村口。
德高望重的于承先手里拄着拐杖，颤颤巍巍道：“乡人皆在，今清河县县令奉旨剿匪，衙门杀良冒功，如今己屠千人之众。我等皆为草民，盏茶前惊闻官兵朝于水沟赶来，我等不得己离开族地，若此灾我于水沟子嗣不绝，日后自当重回故土。”
他弯下腰，抓起一把土装入怀中，其他人纷纷有样学样。
林凡默默地看着。
他知道这番话更多的是一种形式，对于流民来说，哪里活得下去，哪里就是家。
什么故土，或许不会忘记，但是也很难再回去。
“所有人，进山，老弱在前，精壮在后！”
于水沟没有村长，于承先读过书，又岁数大，因此在村中威望最高，是大家默认的族长。
有他发话，其他人纷纷动身。
“等一下！”
林凡开口，他知道这样很容易弄巧成拙，引起不满。
但是他需要的就是让大家的注意都在他身上。
于承先神色不悦道：“林家小哥，你若是不愿意随我们一同，也可自行抉择。”
于水沟多是于姓，或许平日里，大家不会过多在意，但是一旦到了关键时刻，林凡这个外姓人就倍显突兀。
“老族长，官兵离此地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我们这些人，半个时辰能走多远？”
他看向众人，“年轻人腿脚利索，可是她们呢？他们呢？”
他指向怀了孕的妇人，指向被两个人搀扶着才能站首的老人，指向半大的孩子。
于承先自然知道，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死一人，总好过死全族。”
此言一出，即便大家都不曾读过书。
也知道，老族长的意思是必要的时候肯定会放弃一些人。
但是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林凡道：“我有一计，或许可以让更多人活下去！”
先前招呼他回家收拾的精壮汉子一把拉住他，呵斥道：“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
“我没添乱，我读过书，我爹是秀才。”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
“想要活命，就听我的，老弱妇孺跟着于谦走！”
精壮汉子面色一滞，刚好林凡看过来，只见林凡笑了笑，“论脚力，我们比不上训练有素的官兵，所有必须有人要留下来拖延时间。”
精壮汉子瞳孔猛地一缩。
“林凡，你不是于水沟的……”
“我是！”
林凡看向众人，“我自幼生于此，长于此，我虽姓林，但我就是于水沟的人。我需要十名好手留下来帮我，十八岁以下不要，未娶妻者不要，娶妻无子嗣者不要！”
众人纷纷看向于承先。
于承先负责的看着林凡，说道：“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林凡高声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想逃，我也想，但是总要有人作出决定，总要有人做出牺牲，我不希望是我的爹娘，妻子，儿女……”
“我不敢说我一定能保大家活下去，但是，我敢说，只要我林凡还活着，就不会让官兵追上你们！”
于谦看向自己的父亲，于承先缓缓睁开眼，沉声说道：“愿意留下来的自己站出来！”
“我！”
年轻人歉意的看向一旁的妻子，他看向妻子鼓起来的小腹，笑着说道：“好好活下去，告诉孩子，他爹不是孬种！”
女子有心想要说些什么，看到丈夫坚定的目光，她含泪点了点头。
“我愿意！”
“还有我！”
“我……”
“于二狗滚回去，你他娘的毛都没扎齐。”
“我扎齐了，我给你看。”
“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一时间紧张的气氛舒缓了不少，于谦骂道：“二狗子，再捣乱回头我把你腿打断！”
林凡低估了这些人的血性。
他计划十个人就够了，甚至怕这些人不相信他，他甘愿做鱼饵。
结果站出来足足三十人。
于承先看向他，问道：“够不够，不够老朽还有几斤老骨头。”
林凡心生感激，他知道没有于承先的肯定，这些人绝对不会站出来。
“老族长放心，我会带他们活下去。”
“好。”
于承先拿出一块布塞进他手里，“如有意外……”
“我知道，不会有人找到你们。”
于承先点了点头，低声呵道：“进山！”
“进山！”
伴随着一声声高呼，于谦带着几名精壮在前面开路，身后一众老幼互相扶携钻入山林。
林凡看着留下来的三十人，这些人每一个都是精壮的劳力，也是于水沟的脊梁。
但是想要对付披甲的官兵，凭他们这三十人，凭他们手里的锄头镰刀，根本不够。
“林小哥！”
一名男子抱拳说道：“我们既然留下来，那自然会听你的，接下来，你说，我们做！”
林凡看向其他人，见大家都没意见。
他说道：“好，谁精通陷阱？”
“文术。”
听到叫自己，人群中走出一名相貌清瘦的年轻人。
他咧开嘴，笑起来有些憨厚。
“林小哥，我能做一些陷阱，去年冬岁还抓了一头野猪。”
“好，你带两个人进山，沿途布置陷阱，做好标记，是另一座山。”
于文术微微一愣，他是粗人，只是不识字，并不是傻。
相反，能够在寒冬腊月一个人进山，还能捕获野猪，不管是胆量还是谋略都不差。
他不懂调虎离山，但是林凡的计划他己经明白。
“林小哥，你放心交给我，老三，你知道我们的记号，你留下来，老西，文玉，文章，跟我走！”
林凡看着剩下的人，问道：“谁跑得最快？”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一人，此人身材矮小瘦弱，被众人注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嘿嘿，林小哥，我……”
此人林凡有印象，于明辉，比文字辈大一辈，不过此人名声不好，经常偷鸡摸狗，唯一的优点就是还算孝顺，他第三次重开的时候，于明辉为了救老娘，滚下山摔断了一条腿。
“有劳明辉哥做一回斥候，一旦官兵靠近二里，就立马回来报信。”
或者是终于被人信任，于明辉当即说道：“林小哥放心，我去也。”
“所有人，收集干草。”
“林小哥……”
林凡目光一凝，看向开口的男子，沉声说道：“我们没有退路，我们必须要让那些官兵相信我们不会回来。”
“听林凡的！”
一名年轻人说道：“咱们可是把命都舍下一半了，几间房子烧了就是，烧了也不能留给那些狗娘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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