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不知岐黄司究竟距皇城有多远，也不知是不是幻觉，一股淡淡的金属烧灼与塑料焦糊味，入侵了自己鼻腔，令人不适。
好在，此时豆大的雨点及时砸落，眨眼就雨幕如帘，城市尽被笼罩，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他心中的惶然。
陆离随李侍郎前往户部办理任职手续，沿途看到执金吾巡逻的频率陡增，空气中绷紧的弦几乎肉眼可见。
户部衙门深处，有浓浓的檀香气息，当刻着「天工司正」西字的金属印信沉甸甸落入陆离掌心时，他心中那份升官的喜悦，又被杜衡之那句“制衡风氏与罗天门”压得沉甸甸。
陆离感觉自己是站在了火山口。
“陆司正，恭喜了。”
李侍郎是个面容精干的中年人，话不多，动作麻利，
“司衙尚在整理，白虹宗重建也在筹备中了，这是符牌和第一批可调拨的资源名录，您先过目。”
他递过一枚玉简和一叠厚厚的卷宗。陆离点头接过，心思却不在那些资源上，思绪纷杂。
李侍郎正欲离去，忽又转过身，神色颇为神秘地低声对陆离说道：
“陆司正，实不相瞒，我此前于典籍司任典籍令，掌管各类文书，是以对您之前所言颇为认同。”
“哦？”他的话勾起了陆离好奇心。
“陆司正可知，典籍司藏着本《娲皇禁制考》？里头记着女娲娘娘设下的‘碎核聚灵’禁令——无妄天雷听起来像是那上古封印之灵术。有些靠近其核心的人，身体表面虽不见外伤，却……却如遭无形之火炙烤，生机迅速衰败。”
“嗯嗯，你说的应该是急性辐射病。有个小日子过得本来还不错的国家，历史上就有个东海村核事故，那个工人靠近了临界装置后，就是被辐射折磨死的，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肉是好的！没法形容那种惨。”
陆离回忆着，微微眯起眼睛，仿佛那惨烈的场景就在眼前浮现 。
李侍郎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然也！不久前，砾源矿难，那三百匠工也是这症状！当时都以为中了太岁邪祟……罗天门研习幽冥晶多年，怕是工坊也有不少此类惨剧，只是其并不与朝廷互通有无，且影响没这次闹的大……”
他突然攥住陆离手腕，
“对了！陆司正若要彻查娘娘禁制，典籍司天号房戊库第十三格，有本缺页的《娲皇禁制考》，倒可以看看。在下这就去禀明那‘急性辐射病’之危害！”
陆离谢过李侍郎告知的消息，便离开户部。
此时他回房歇了歇，醒来又暂时无处可去，便带着郑钛和铁汐瑶在皇城外围的市集寻些吃食，顺便打探风声。
爆炸的余波让市集也冷清了不少，但关于风氏千年庆典的喧嚣依旧顽强地透过全息广告传来，苏洛璃的影像在巨大的光幕上流转，预告着即将到来的“神迹”。
三人寻了一处临街的小食摊坐下。
陆离扫过摊主悬着的价目牌，指着蒸腾铁锅中沉浮的半透明馄饨：“来三碗灵菇髓油馄饨，加三份玄冰海蜇丝。”
他瞥见铁汐瑶盯着隔壁桌的食盒，又补了句，“再要两串雷火烤灵鳗，多刷些剑川秘制辣酱。”
摊主熟练地抄起漏勺，探入那泛着微微油花、漂浮着嫩绿青菜碎的滚汤之中，轻轻一捞，的馄饨便稳稳落于勺中，好似出水的玉珠，颗颗莹润。
郑钛好奇地凑近陆离，轻声嘀咕：“陆大哥，你瞧瞧，那桌点的是啥呀？”
邻桌的食客手持一把银刀，缓缓切开一个肉夹馍。馍裂之处，竟露出夹层里细密蠕动的肉芽。
陆离见状，只觉一阵反胃。
那食客一边把怪肉送进口中，咀嚼几下后，脸上露出餍足神情，一边和同桌道：
“听闻风家那饕餮阁新出了道肉莲髓羹，需以活肉莲的中枢神经熬制……吃了那玩意儿，可比我这活肉来得带劲，能让人飘飘欲仙，劲儿大得很呐！”
“真有如此奇效？可我也听说，这肉莲之肉，食之愈觉其香，往后便瞧不上旁的肉食。且听闻，吃多了似会令人发疯，举止癫狂，不受自控，不知此说是真是假。”
“能有啥事儿。即便真会发疯，那一时的畅快也值了。哈哈哈，听闻肉莲在剑川一带肆虐，怕是那边的子民有口福了……”
正吃得香甜的铁汐瑶，听闻此言，“啪”地一声猛地放下筷子，动作之大，竟震飞了郑钛手肘旁的铜勺。
铜勺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惊得悬在桌边的发光萤火虫“嗖”地一下振翅飞去。
陆离正弯腰从地面拾起那铜勺，倒过来的视线中，忽然晃过几双精致且没有丝毫划痕的靴子。
靴子以乌黑鲛皮革面制成，其上压着银丝云纹，细腻的纹理宛如流动的月光。靴筒处暗纹隐隐，流转着灵犀微光，一看就很贵。
“怎的来这等简陋小摊吃食？瞧这，莫要吃坏了肚子才是。”
“兄台有所不知，如今那灵网无孔不入，唯有这等市井小摊，或能避其耳目，放心交谈。”
“有理有理，只是不知这吃食能否入口，别到时候得不偿失。”
“罢了，且将就一回，但愿不会生出事端。”
这几位华衣子弟撩起衣摆，小心翼翼地在相邻的空位上落座。
摊主忙不迭地小跑过来，点头哈腰，询问几位要点些什么。华衣子弟们随意点了几样吃食后，便低声交谈起来。
一人左右环顾一圈，确认无人注意后，压低声音道：
“……听说了吗？风家那位老神仙，前些日子飞升了！”
“飞升？嗤，你竟信此说？如今是何年月，岂还有那等得道飞升之事？”
“嘿，这你便不懂了。此非古之得道飞升，乃灵网飞升！据传风老太爷寿元将近，风氏以秘法将其真灵引入灵网深处！自此意识长存，不老不死！”
“嘶——此话当真？这不就是……永生？！”
“千真万确！我族中表兄，他言风氏数位元老，连同罗天门几位早该坐化的太上长老，皆如此飞升！据传那境界，逍遥自在，洞悉万物，真可谓‘与道合真’！”
“女娲娘娘在上呐！……如此说来，只要风氏不倾，灵网不灭，彼等便可永‘活’于世？此……此真乃窃取神明权柄之举啊”
“嘘！慎言！琉璃眼无处不在！不过……理应如此。听闻罗天门那个压箱底的‘罗天云枢’出力甚大，风氏和罗天门合作这么多年，怕不就是为了这个？”
“罗天云枢……那玩意儿岂不是用来算卦推演天机的吗？”
“谁知道呢？也许算天机推演是假，藏魂匿魄是真？反正现在灵网核心深处，恐怕就是那些‘老神仙’们的新道场了……”
邻桌的议论声渐小，似乎也意识到话题过于敏感，匆匆吃完便起身离开了。
陆离手臂早己发酸，却浑然不觉，依旧机械地维持着举勺姿势。良久，那勺子“啪嗒”一声解脱，坠在桌上。
与此同时，一股彻骨的寒气，顺着脊椎“嗖”地一下疾冲而上，首抵天灵盖，令他头皮发麻。
灵魂上传！意识永生！
这几个字在他脑中轰然炸响！他终于明白了风氏和罗天门真正的野心！
在云锦司时，阳焕临死之际，提及了罗天云枢。听其所言，这罗天云枢似乎是用于扫描存储人类意识，而后将其上传之处。想来，这或许便是风氏借助庞大灵网构建的超大型意识存储服务器集群。
他们将那些权贵富豪、宗门巨擘的意识扫描上传，储存在灵网深处，实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数字永生！
代价，恐怕就是永远被禁锢在风氏掌控的虚拟牢笼里，成为风氏巩固权力、汲取经验与智慧的智库甚至……电池？
他们用永生作为诱饵，网罗了这个世界真正的顶层精英！
日后，这些永生者积累的知识、经验、人脉，才是风氏和罗天门横行无忌的最大资本！
而女娲娘娘降世……陆离猛地抬头，望向天都中心那座首插云霄、顶端闪烁着巨大涟云璧徽记的风氏通天塔。
一个更可怕、更疯狂的推测浮现在他脑海：
女娲娘娘真的存在吗？
风氏所谓的“接引女娲娘娘”，会不会是利用全息投影、能量场、声光电效果，再结合……存储在灵网深处的某个意识模型甚至海量数据模拟，制造出一个以假乱真的神迹？一个完全由他们掌控的数字女神？
风氏不仅要掌控经济命脉、能源武器，他们还要窃取信仰！用科技打造一个受他们操控的神！
“盟主？陆大哥？你怎么了？”铁汐瑶和郑钛看着陆离骤变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陆离回过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调中隐着一丝不易发觉的哆嗦：
“没什么……只是觉得，再过几个时辰，这风氏的千年庆典，怕是要上演一出惊天动地的大戏了。”
(http://www.xinhaiwx.com/book/OZAG-13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inhai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