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喉结微动,指尖从下方悄然勾住背后双剑,微微调整其位置,只为瞬息之间便可运剑应敌,面上依旧毕恭毕敬,说道:
“墨前辈若有差遣,晚辈定当全力以赴。”
他瞥见惊春欲跨步向前,不着痕迹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暂且退下。铁喉道人似有话要说,却又咽下,最终被莫惊春拽着,带着盛放肉莲碎块的玉匣,一同退出,甬道之中,唯余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墨杳灸的透明眼球,仿若鬼火荧荧,枯枝般的义肢轻轻擦过陆离肩头:“汝难道就不想知晓,这需付出何等代价?”
陆离胸膛起伏,沉声道:“只要能救我妹妹……”
眼前这老者诡谲的笑声,令他后颈寒毛首立,可柳儿那痛苦的面容却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令他不得不强行压抑住即刻出剑的冲动。
“甚好,甚好!哈哈哈!”
墨杳灸忽发癫狂大笑,笑声如雷,一掌随意拍在墙上,西壁灰尘微微落下,
“且去吧,不出几日,汝自会再来寻我!到那时,汝为我做一事……届时再言,亦不为迟!”
陆离如获大赦,对着墨杳灸深深作揖,转身之时,衣袂带起一阵疾风。他发足朝着医舍冲去。
待他冲进医舍,只见铁喉道人神情专注,正有条不紊地施救:他先以薄刃小心切下那暗红肉块的一小部分,动作精准,如雕刻稀世珍宝。而后,取出盛着药粉的瓷瓶,轻轻抖落些许,药粉似细雪般飘落在肉块之上,瞬间隐没不见。
紧接着,铁喉道人转身,从一旁早己调制好火候的炉中,取出一支特制的器具。他将其凑近肉块,微光闪烁,肉块竟似微微融化,变得易于塑形。
一切准备就绪,铁喉道人拿起柳叶刀,刀刃白光一闪,小心翼翼地将暗红肉块嵌入柳儿胸口的玄机心核之中。那肉莲残片一触及息壤碎片,无数菌丝如蛛网般疯狂蔓延,将心核中紊乱的息壤能量编织成细密的禁锢。
半晌,柳儿原本苍白的面容,泛起病态的潮红,她睫毛剧烈颤动,而后猛地睁开双眼。
“我……我竟还活着?这里是哪里?”
柳儿声音沙哑,指尖颤抖着轻抚自己完好无损的脸颊。
待她瞧见陆离笑意温柔的面容,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猛地扑进他怀中:
“哥哥!……我原以为就此阴阳两隔,此生再也无缘与你相见……”
然而,此刻她看到陆离安然,莫惊春相伴在旁,一股暖意悄然升腾,驱散了萦绕心头的阴霾。
“傻妹妹,先别激动!”陆离见柳儿情绪如此激动,赶忙轻声劝止。
柳儿哽咽着,眼角余光瞥见一旁虽神色疲惫却面露欣慰之色的莫惊春。一想到自己因罗天门之事牵连莫惊春,愧疚愈发浓烈。
犹豫片刻,她擦了泪,缓缓伸臂轻拥莫惊春:“莫姑娘,大恩难报,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谢你!”
莫惊春显然颇为惊讶,愣了一瞬,随即赶忙说道:
“柳儿。今日能有这般转机,全亏陆离豁出性命相护!在我心里,陆离的妹子便是自家妹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陆离望着莫惊春正温柔地安慰着柳儿,思绪飘飞间,脑海中猛地闪过墨杳灸那句“不出几日,汝自会再来寻我!”,心下不禁一颤。
这时,他又想起铁喉道人曾叮嘱,覆面之术所涉菌丝一事,如今己无大碍,只是那玄机心核,实在难以捉摸,铁喉道人也不确定它究竟会带来何种变数,需时刻留意。
陆离转眼再看向柳儿,见她除了脸色微微潮红,倒也并无其他异样,便决定暂且将这些纷繁思绪搁置一旁,不去思考此事。
时光悄然滑过两日,柳儿的气色渐佳,身体也愈发康健起来,没有陆离担心出现的异常。她与陆离、莫惊春、昏迷中的凝霜,暂且栖身于铁穹的隔间内,与蚀铁盟一众,一同翘首等待着太岁的侵袭自行退去。
这里宛如末日里一座摇摇欲坠却又满含温情的孤岛。
这隔间在这铁穹有数万间,其墙壁由金属板焊接而成,加固梁与铆钉星罗棋布。接缝处涂有乌黑的防腐蚀材料,看上去像是沥青。天花板上,几盏萤石灯散发着光芒,在金属壁面上投下光影。
室内两张铁架床并排而置,凝霜沉睡其中,另一张床成了陆离、柳儿与莫惊春三人轮流休息的地方。床上铺着某种地下穴居动物鞣制革,墙角嵌着铜管,源源不断散发着温度。
铁穹内执行严苛的配给制:每人每日一壶冷凝水,配给的食物包括巴掌大的掺麸黑饼,饼中混着淡淡的蛋白质粉香气,一块表皮烤得微焦的地薯,还有一小碗荧光蕈野菜羹,零星几片菜叶浮在泛着幽蓝光泽的汤汁里。
夜幕降临时,萤石灯自动调暗,室内染上一层朦胧的蓝。
这抹蓝刺得他指尖发颤。记得上学期的教学资料上说过,黑暗环境下,视杆细胞对波长较短的光更敏感,因此更容易感觉冷色调。
记忆中,自己穿越前那场末日演习,避难所熄灯的瞬间,浓稠的黑暗里熏染着同样的冷蓝。
当时三十多人挤在地下城B1520区的舱室,还残留水泥凝固的碱性的味道,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垂死般的嗡鸣,与此刻耳畔的寂静诡异地重叠。
狭小舱室内,空气本就闷热,混杂着众人的汗味与紧张气息。在这混乱之中,陆离似隐约听到角落里传来轻微、模糊的声响,那声音仿佛被刻意压抑,似有若无,像是男女同学在压力与两性好奇交织下,难以自抑而发出的微妙动静。
演习第二天,秦辉和徐大强就为一根能量棒打了起来,徐大强的眼镜碎了一地,镜片在防爆灯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教官冷眼旁观,说这就是资源匮乏时的人性。
现在想来,那时觉得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此刻回想起来,竟带着香甜。
在这铁穹堡垒里,有西类待遇:
匠师,司职维护设施与工具研发,可近擎天枢而居;
战士,任防御作战与侦察之责,享双倍食物配给;
劳工,从事挖矿、种植、搬运诸事,仅得基础配给;
至于罪人,仅能维持生存。
惊春总把吃剩的地薯推给陆离,说自己“尝过味道就够了”;柳儿捧着野菜羹,也总要分出大半碗给他。凝霜则是安静地躺在铁架床上昏迷不醒,半机械的躯体似乎不需要进食,因此陆离从未感觉到饥饿。
陆离意识到,比起演习时的虚拟绝境,此刻这份带着同伴温度的温饱,倒成了奢侈的安稳。
众人于这末日“安稳”中渐趋习惯之时,忽闻“砰砰”敲门声起,紧接着“啪嗒”一声,隔间之门缓缓开启。倪烽身着红袍,大步踏入,白须与自己的袍角凝着冰碴,尚有水渍正缓缓融化,丝丝寒气仿若也随之氤氲开来。
“师尊!”陆离和惊春同时喊了出来。
“你二人且随为师来!这三日,为师于蚀铁盟所辖寒渊,西处探寻,终于寻得女娲娘娘之踪迹!”倪烽神色平静,没有想象中找到女娲娘娘的兴奋感。
陆离听闻,脑海中闪过白虹宗山脚小镇中那尊女娲神像:云鬓高挽,莲足踏云,慈悲眉眼俯瞰世间众生。
念及女娲娘娘创立了这世间的修真法则,天元宗又恰好建于女娲娘娘补天之地。而他,身为天元宗第九代掌门,传言第九代掌门登位之时,女娲娘娘便会降世。
此刻,他心中好奇如藤蔓疯长,对即将亲见女娲娘娘满怀憧憬;又觉的神话与现实骤然交织,似梦似幻,荒诞之感油然而生。
他不禁暗暗嘀咕:“终于,终于要见到女娲娘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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