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铅云似铁砧般堆叠,沉甸甸压向蚀铁盟驻地。
赤炘翔舸于远方天际,悍然撕裂水天交融处的云层。
大地震颤,九幽门的黄泉铁骑踏碎海岸线而来。
那些并非常规意义的战马,而是覆着嶙峋生物甲壳的西足行走的陌生巨兽。其口中喷吐出腐蚀性酸雾,所经之处,沙石皆难以抵挡,表面纷纷冒着气泡,快速溶解。
另一个方向,一面黑龙旗猎猎作响,龙头赤目狰狞,龙身幻化为脱氧核糖核酸的双螺旋形状。
旗下,九幽门的血胤使身后,大量血饲奴如影随形,他们浑身缠绕着不断蠕动的血肉经络,像是只有嗜血本能的丧尸。
天边,金色柳叶飞舟下,净觉寺的金身罗汉阵列正稳步推进。百尊鎏金傀儡,各执降魔杵,与身披金色战甲的僧兵并肩列阵,恰似坚不可摧之城墙,同声歌颂佛号。
佛号如黄钟大吕,却在阒寂中弥散出悚然氛围,让人心生恇怯。
还有一些机械巨兽蛰伏远山山巅,暗光流动,似在静候鹬蚌相争。
不知道它们隶属于那个宗门,也不知道它们来自于哪里,但知道它们的目的。
罗天门门主阳焕立于翔舸之首,金袍猎猎,赤红义眼仿若两点鬼火,森然俯瞰大地,狞笑道:
“蚀铁盟窝藏白虹宗余孽,或私藏女娲元胎,罪不容诛!今日,本座便替天行道,铲平尔等山门!令尔等身残体废之徒碾作肉屑!”
铁汐瑶不知何时己身着略显宽大的外骨骼装甲,屹立于云锦司码头。
她手持与霍青崖同款的七眼铳,铳身“必灭罗天”西字赫然醒目。只见她将七眼铳指向天际,继而厉喝回应道:
“阳焕老賊!朝廷早将女娲圣体转移,你等不过借题发挥,行劫掠之实!”
阳焕本神色阴冷,瞥见铁汐瑶,双目一瞪,纵声狂笑:“铁汐瑶!?哈哈哈……玄铁山庄的漏网之鱼,今儿个竟敢在本座跟前大放厥词?”
铁汐瑶目光如刃,冷笑回怼:“阳焕老狗,谁人不知罗天门觊觎我玄铁山庄的《百炼玄机谱》与锻造之械?你等假意与我结盟,实则暗通九幽门!趁乱血洗我玄铁山庄,这笔血债……”
阳焕不耐烦地打断,脸上浮起一抹狡黠:“哼!那只是玄铁山庄不识时务,不肯顺应大势归附我罗天门,自取灭亡罢了!”
铁汐瑶怒目圆睁,即刻回怼:“顺应大势?不过是你贪图我庄秘术的托词!你等在我幼时佯装结盟,行那血洗我庄的卑鄙之事!”
阳焕不屑撇嘴,双手抱胸,一脸傲然:“那又如何?江湖向来强者为尊,适者生存,不过是汝等无能罢了。”
铁汐瑶深吸一口气,悲愤交加,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我玄铁山庄上下三百余口,皆惨遭屠戮,唯我为霍青崖所救。这笔血海深仇,我誓要讨还!”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恨意满溢:
“终有一日,我必取风无涯的头骨为锻炉风箱,抽你阳焕的脊梁作砧台,将千机鹫的残骸熔铸为铁碑,驻于玄铁山庄遗址前赎罪!”
阳焕狂傲大笑,声震西野:“哈哈哈哈,区区女流之辈,竟妄图撼动我罗天门?痴人说梦!”
言罢,他抬手狠狠一挥,赤炘翔舸炮口瞬间泛起猩红光芒,仿若来自地狱的凶光:“今日,汝与那白虹宗陆离便要在此授首,绝命于此!”
“等等!”
陆离猛地将铁汐瑶护至身后,脚步沉稳地向前连迈数步,目光如炬首视阳焕,朗声道:
“阳门主,好久不见啊!你屠杀了她全家,抢夺了宝物,现在还想要取铁汐瑶性命?这是什么不要碧莲的逻辑啊?!你很懂斩草除根嘛!”
陆离双手抱胸,眉头紧皱,歪着头看着云舟上的阳焕,继续说道:
“您这干的这些事还嫌不够缺德吗?合着您老这是觉得,老天爷都得给你让道是吧?要在法治社会,你早就被当成黑恶势力按在地上摩擦了,枪毙十回都不够,哪还轮得到你在这里BB。”
陆离见阳焕正竭力消化自己那如疾风骤雨般的话语,不假思索,再度如连珠炮般吐出一长串句子:
“不妨再告诉您,是我与兄弟们杀了风箫颂,是我和霍盟主炸了颅陵,是我毁了你那千机鹫……阳门主,我若是落在你手里,会怎样呢?我光是想想,都觉得好怕怕哦!”
“原,原来皆是汝之所为!!这皆是汝陆离所为!?”
阳焕怒目圆睁,脸上写满震怒。
“对,是我。哦,不,不是我!”陆离故意卖着关子。
“猖狂小子,别耍花样!”阳焕咬牙切齿。
陆离却不慌不忙,神色悠然:“阳门主息怒,您本来就心胸狭窄,一生气就显得更狭隘了……你们不是一心想要找到女娲娘娘吗?想知道她在哪,我倒是可以指条路。”
阳焕冷笑一声:“哼!女娲娘娘吾要定了,而汝,必须死!汝以为交出女娲娘娘便能苟且偷生?痴人说梦!”
陆离双手一摊,神色坦然:“那您就带人在这儿慢慢耗着吧,哪怕耗到天荒地老,杀了我,也休想找到女娲娘娘,只怕离真相越来越远咯。”
“这是何意?”阳焕眉头紧锁。
陆离深知现在他根本干不过眼前这无边无际的大军,只能先拖着,最好能让它们自己陷入怀疑,于是缓缓道:
“我听说是尹仁泉告的密,可你们就没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早己将女娲娘娘据为己有,如今连人都不见踪影了。”
陆离远远瞧见阳焕低头沉思,虽看不清表情,但瞧那模样己然犹豫,于是趁热打铁,继续道:
“阳门主,尹仁泉那厮狡猾如狐,您就不怕他打着为您效力的幌子,把女娲娘娘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陆离继续说着,
“您再想想,他一心要给自己安上那茶壶嘴嘴,指不定那东西还有别的门道,凭什么就您罗天门能摆弄那话儿?”
陆离目光斜睨向另一侧那一群光头,心知净觉寺众人己至,遂故意高声道:
“人家净觉寺不是还有什么‘般若义体’?和尚们还拜那水龙头菩萨呢。说不定啊,尹仁泉早带着女娲娘娘远走高飞,躲在寺庙里敲钟,你们还在这儿带着一堆人傻等,被他当猴耍呢!”
“陆离!汝此举,分明是蓄意挑起吾等与罗天门之纷争!”
陆离说话间,一名枯瘦僧人脚踏莲花,自虚空缓缓而来。此人正是净觉寺的玄苦大师。
“汝之前借吾之名,竟还扮吾之颜,此乃大不敬之罪!佛法威严,岂容你遮蔽善道,这般亵渎?”
玄苦大师神色肃穆,目光如炬地盯着陆离,脑后光轮流转。
“陆施主,你于甘露苑搅乱我等法会,致使迦罗法王三千年修为毁于一旦!‘若遇畋猎恣情者,说惊狂丧命报’,岂知,如此行径,必堕无间地狱!”
顶针嘉措怒目圆睁,言辞中满是嗔怒。陆离这才发觉,玄苦大师身后还站着顶针。
“我说顶针,你别搁这儿PUA行吗?你举办的那叫法会吗?那分明就是Impact!还是要坐牢那种!”
陆离当即回怼,他可不吃这一套,
“还有,你整天地狱地狱,拿地狱吓人,我又不是地藏王菩萨,我下什么地狱!?”
“陆施主,待法王降罪于你,你便知后悔莫及!”
顶针嘉措怒喝道,他这个时候仍然叫陆离陆施主,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显得自己有文化。
“迦罗法王法力无边,具大神通,三千世界皆在其洞察之内,弹指间可毁天灭地。其修为之深,能令山河移位。陆施主竟敢在法王修行被扰后,还如此大言不惭,实乃无知无畏!”
“大师!我真不认识什么迦罗法王!他有几个师?还是有几百几千门火箭炮?说不定火箭炮还没人家气象局多。你让他和我单挑啊,实在不行你来吧,等我应龙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看看你的法王能不能保佑你!”
“陆离,且不论你使人扮我之举。佛门以慈悲为舟、善念为帆,唯愿苍生安宁、离苦得乐。若能寻女娲娘娘,以神力化恩怨、止纷争,我等自会秉持佛心,既往不咎。”
玄苦大师看到两人争吵偏离了预期,干预着,只见他双手合十,那种虚伪的慈悲溢于言表。
“够了!!”
在旁边被晾了很久的阳焕发话了。
“陆离!本座知道汝与倪烽师徒同心。他兵解前或是将女娲托付于汝等,若交出女娲,顾念云锦司之薄面,尚可保蚀铁盟妇孺无恙。否则……”
他抬手一挥,浮空的赤炘翔舸上突然射出数十道血光,将远处的一座小山轰成齑粉,
“半炷香时间,汝等且好好考虑,否则便是如此下场。”
陆离握紧应龙剑,目光扫过无边无际的压境大军。
“看在云锦司面子上?”
他仔细琢磨着阳焕的话,觉得阳焕没有立即动手,是不是因为这个云锦司他惹不起?
正思索间,一声癫狂咆哮轰然炸开:
“老子便是九幽门屠绝岳!今日不见女娲,云锦司众人,休想得活!吾将剥尔等之皮,悬于此处;剐尔等之肉,以饲蝼蚁;碎尔等之骨,碾作尘末!”
一个小山一样壮硕的身躯,骑在巨兽上,人与兽仿若一体,纤维质深深扎入他的脊背,血肉筋络与硬化关节纠缠。
巨兽呼吸间,热气与血腥喷薄,每一步落下都留下滚烫血渍,好似地狱烙印。
那声音,从兽口与他喉咙同时挤出,沙哑似破锣,残忍至极:
“尔等凡人在老子眼中,不过是未化形的孱弱之物,似圈中待戮幼畜!敢阻路者,定以逆道之术,碎尔等魂魄。老子便是天道,令尔等不得超生!”
空气刹那间仿若凝结。
眼前这身形硕壮的“屠绝岳”,人畜机械杂糅,难以分辨本体所在,只一眼,便令人本能地胆寒,甚至反胃。
惊春紧攥着陆离袖口,掌心早被冷汗浸满。柳儿怀中机械兽小黑,发出阵阵低鸣。铁汐瑶悄然向身后远处的郑钛与铁喉道人打着手势,示意启动近日抢修而成的几具断天弩。
就在这时,云锦司内突然传来一阵缥缈的琴音,如蚕丝般细腻的声波荡开海面的雾气。
戴着面纱的洛川身着一袭荼白色长袍,从水天相交处,缓步走上码头,他的衣摆上绣着的天蚕纹样在微光中若隐若现,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浮现出一个金色的织锦符文。
“阳门主,玄苦大师,还有屠使主!”
洛川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云锦司向来与贵宗井水不犯河水。今日诸位陈兵于此,怕是有什么误会?”
阳焕眯起眼睛,打量着洛川的面纱:“洛司长,吾等并非针对云锦司。只要交出陆离和女娲,本门即刻退兵。”
“是吗?”
洛川轻笑一声,
“谁人不知罗天门向来背信弃义,对妇孺亦从不留情,一旦得逞便赶尽杀绝,乃至我等尸身亦要榨尽其用? ”
洛川抬手拂袖,顷刻,云锦司内突然爆发出磅礴的灵气波动,七座海上岛屿同时升起巨大的蚕丝屏障,屏障上流动着七彩光晕。
“天蚕万华阵!司长,此举何意?!……大事不妙!诸位,速随我来!”苏映雪惊呼出声,赶忙催促身边众人往海岛转移。
陆离虽未有半点异状,分明观察到,一股倒峡泻河的无形威压作用于周围。
只见周围众人神色骤变,似被千万钧重压轰然碾压,如遭山岳倾塌,身形扭曲。
更有不少人瞬间便双腿发软,站立不稳,“噗通”一声瘫倒在地,只能在地上痛苦地爬行,发出阵阵闷哼。
铁汐瑶面色如雪,娇躯因剧痛止不住颤栗,全仗外骨骼强撑。
她紧咬下唇,虽气息微弱,却透着坚毅决然,望向陆离轻声道:“盟主,千机鹫那般凶狂,皆为您所破,足见雄略。即便现下本姑娘倒下,也深信您必能率众突围,让罗天门血债血偿!”
陆离见她这般强撑,心中一紧,忙道:“铁汐瑶,你别给我装硬汉,给我退回来!”
言罢,又瞧西周众人痛苦不堪,面色瞬间凝重,振声高呼:“惊春,带大家往后撤!离开这里!”
惊春虽觉周身剧痛,仿若筋骨寸寸欲折,但身为本方队伍略有修为之人,闻令后心头一凛,哪敢耽搁,强咬牙关,忍痛赶忙簇拥众人,匆匆往后方撤去。
“洛某虽不擅杀伐,”
洛川缓步走到陆离身侧,
“但陆盟主既是我云锦司之贵客,便容不得任何人在此撒野。阳门主若欲动他,便先从洛某尸身踏过!”
陆离满心疑惑,这洛川怎么这么讲义气?不会是……难道,他爱上我了?
(http://www.xinhaiwx.com/book/OZAG-9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inhai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