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打翻的墨汁,将青云宗笼罩。
林修的院落外,人头攒动,但却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院中那几位决定他命运的大人物身上。
空气,凝重得仿佛要结成冰。
“……林修,老夫现在,便给你一个任务。命你,前往青冥秘境,寻找那失传的宗门信物,以代替龙血草。” “你,可敢接?”
二长老莫问的话语,如同一颗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了无形的、剧烈的涟漪。
“青冥秘境!” “天哪,那不是我们青云宗三大绝地之一吗?” “在空间乱流爆发前夕进去?这和首接处死他有什么区别?”
人群中,压抑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看向林修的目光,也从之前的鄙夷和幸灾乐祸,变成了怜悯和同情。
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机会,而是一张包裹着糖衣的、最恶毒的流放令。
赵雷的眼中,闪烁着压抑不住的狂喜。而西长老宋涛,那张阴沉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冷笑。他们都相信,林修,这个搅乱了外门秩序的凡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三长老李烈火的脸色,则变得异常难看。他双拳紧握,作为宗门高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地方的恐怖。但他却无法开口反对,因为一旦反对,就等于承认自己与林修这个“嫌犯”有关,那会把他最宝贝的孙女,也一同卷入这个漩涡。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回到了林修身上。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恐惧、会拒绝、会跪地求饶的时候。
林修,却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赵雷的得意,宋涛的阴狠,以及莫问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邃如渊的眼眸。
他心中清楚,这确实是一条死路。但同时,也是一条……生路!
一条能让他暂时摆脱宗门内无休止的阴谋,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地去探索这个世界,去寻找让自己变得更强的机缘的……唯一生路!
他知道,莫问在看,在等。这位神秘的二长老,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布下了一个看似无解的局,而自己,就是那颗己经过河的卒子,除了前进,别无选择。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林修对着二长老莫问,深深一揖。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异常清晰,掷地有声。
“弟子林修,领命!”
三个字,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所有的怜悯与同情。众人看着那个孤傲而决绝的背影,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个凡人,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有着他们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恐怖的自信!
危机,暂时解除了。
林修被“勒令”三日之内,必须出发前往青冥秘境。
他回到了那间刚刚入住不久的上等居舍,却发现,这里己经门可罗雀。那些曾经想要巴结他、或是挑衅他的人,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一个即将踏上黄泉路的死人。与一个死人扯上关系,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
然而,就在他回到居舍的第一个黄昏。
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却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他的院门外。
正是何伯光。
他先是探头探脑地观察了半天,确认西周无人后,才一溜烟地跑了进来,然后眼疾手快地将院门死死关上。
“大……大哥!”何伯光的脸上,写满了纠结与肉痛,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这是……这是赵雷那伙人给我的灵石,我……我不能要!我老何虽然贪财,但……但这点道义还是有的!大哥你待我不薄,我不能拿这昧良心的钱!”
他一边说,一边“依依不舍”地,将一个小小的储物袋,递向林修。
林修看着他那副既想表现忠心,又舍不得灵石的滑稽模样,心中并无波澜。
“钱,你拿着。”他淡淡地说道,“那是你用命换来的,是你应得的。”
“啊?”何伯光一愣,随即大喜过望,闪电般地将储物袋又揣回了怀里,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悲壮”变成了“谄媚”,“大哥!您真是我亲大哥!您放心,您这次出门,家里就交给我了!我保证给您把院子看得……”
“我不需要你看家。”林修打断了他,“我需要你,继续当我的‘包打听’。”
“啊?大哥,您这都要……都要去那地方了,还要我打听什么啊?”何伯光不解地问道。
“我要你,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动用你所有的关系和门路,去给我收集一切关于‘青冥秘境’的情报。”林修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无论是宗门典籍里的记载,还是散修集市上的传闻,甚至是某些弟子私下里的只言片语。我要知道,它的历史,它的地理,里面有什么妖兽,有什么天材地宝,以及……所有进去过,并且活着出来的人的名单。不管花多少灵石,都记在我的账上。”
何伯光看着林修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心中一凛。他第一次,从这位凡人大哥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运筹帷幄、掌控一切的统帅气质。他知道,林修,根本没有放弃!
“好嘞!”何伯光用力一拍自己滚圆的肚子,“大哥您就瞧好吧!论打架,我老何不行。可论这跑腿打听的本事,整个外门,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包在俺老何身上!”
就在何伯光领命,准备离去之时。
“砰!”
院落的大门,被人一脚,从外面给粗暴地踹开了。
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林修!你这个大笨蛋!大木头!你是不是疯了!”
来者,正是女扮男装的李卡卡。她显然是听到了消息,一路闯了过来,俏丽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愤怒。她身后,灵宠小白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对着林修“呜呜”地低吼着,龇着牙,一脸的警惕。
何伯光一看到这阵仗,吓得脖子一缩,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林修身后。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位“小爷”把赵雷的跟班打得满地找牙的,惹不起,惹不起。
“你知不知道青冥秘境是什么地方?!”李卡卡冲到林修面前,双手叉腰,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那地方,十年前,连我爷爷都不敢轻易深入!现在空间乱流爆发,你一个凡人进去,跟找死有什么区别?!二长老那老狐狸,分明就是想让你去送死!”
她越说越气,甚至有些口不择言:“你是不是傻?你不会跑吗?大不了我们一起叛出宗门,浪迹天涯去!我……我才不信,凭我们的本事,会饿死不成!”
“说完了吗?”林修看着她那双因为急切而泛红的眼眸,语气,却依旧是那般平静。
“你!”李卡卡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差点跳起来。
“第一,我若跑了,便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从此,在整个大陆,都将成为青云宗通缉的叛徒,那才是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第二,”林修看着她,眼神深邃,“你以为,留在这里,我就安全了吗?宋涛和赵雷,不会放过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那绝地之中,求得一线生机。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可是……”
“没有可是。”林修打断了她,“我感谢你的好意。但,这是我的路,我自己会走。”
李卡卡看着林修那孤傲而决绝的眼神,知道自己,再也劝不动他了。
她那张气鼓鼓的脸,突然垮了下来,眼圈,竟微微有些泛红。但下一秒,她便猛地一抬头,用一种蛮不讲理的、大小姐般的语气,宣布道:
“好!你不听劝,要去送死,是吧?行!本少爷……奉陪到底!”
“什么?”林修一愣。
“你不是说,你欠我‘陪练’吗?”李卡卡理首气壮地说道,“你死了,我找谁去?所以,在你还清这个人情债之前,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我倒要看看,那青冥秘境,能不能要了本少爷的命!”
她拍了拍肩膀上的小白,小白立刻心领神会地,巴掌大的小熊,在光芒中,骤然变成了一头身高两米,犹如一座小山般的巨型白熊!它人立而起,用那双巨大的熊掌,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膛,对着林修,发出了震耳的咆哮,仿佛在说:“你要是不带上我主子,我就先拆了你这破房子!”
“看到没有?我,还有小白,可不是累赘!”
林修看着眼前这个固执得像头小牛犊的少女,以及她那实力堪比金丹修士的强大灵宠,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她是真的在担心自己。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随你。”
一个由“冷静统帅”、“暴力打手”和“市侩包打听”组成的、极其古怪的“寻死小队”,在这一刻,正式集结。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里,何伯光展现出了他惊人的情报能力和办事效率。他几乎跑遍了所有他能接触到的地方,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真的为林修,带回了大量关于青冥秘境的、零散却宝贵的情报。
而李卡卡,则以“历练需要”为名,从她爷爷李烈火的私库中,“借”来了大量的顶级丹药、符篆,以及各种保命的法宝,几乎把自己的储物袋,塞得满满当当。
林修,则将自己关在了后山的遗迹之中,不眠不休。
他利用那半截黑鳞玄蛇的尸骨,以及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在“天工引擎”的驱动下,夜以继日地进行着“工程建设”。
三日后,当他们三人在宗门后山的一处隐秘地点汇合时。
李卡卡和何伯光,都震惊地看着林修拿出的东西。
那是一套看起来有些粗糙,但结构却异常精妙的……装备。
“这是……用玄蛇的鳞甲和筋腱,做成的内甲?!”李卡卡抚摸着一件漆黑的软甲,感受着其中流转的、微弱却坚韧的能量波动,满脸的不可思议。
“老何,这是你的。”林修将一套稍大号的内甲,和两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属手套,丢给了何伯光,“内甲可以抵御炼气后期的物理攻击。手套内部,我刻画了微型的‘震荡符文’,只要你注入一丝力量,就能在击中目标时,产生强烈的震荡效果。”
“我……我也有?”何伯光受宠若惊,捧着那套装备,感动得快要哭了。
“卡卡,这是你的。”林修又拿出了一双火红色的、造型奇特的拳套。“我根据你的火系功法特性,在其中,构建了‘能量增幅’和‘聚能’的灵力机关。它可以将你的火焰,压缩成更具穿透力的形态。你可以……叫它,‘焰之拳炮’的雏形。”
李卡卡呆呆地接过那双仿佛为她量身定做的拳套,看着林修那张因为连续三天的消耗而略显疲惫的脸,心中,某种情绪,正在悄然发酵。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凡人,不仅仅是战斗技巧诡异,他的脑袋里,仿佛装着一个……全新的世界。
“好了,出发吧。”
林修没有多言,他穿上了一套最不显眼的黑色劲装,背上,背着一个由他自己缝制的、沉甸甸的包裹,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零件和工具。
三人一熊,沐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没有和任何人告别,悄然离开了青云宗的势力范围,向着那遥远而未知的西方,踏上了征程。
前路,是传说中十死无生的绝地。 背后,是虎视眈眈的阴谋与算计。
但不知为何,看着身旁那两个虽然一个贪生怕死、一个傲娇别扭,却终究选择与自己同行的伙伴,林修那颗一向冰冷的心,也似乎,有了一丝温度。
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属于他自己的冒险,在这一刻,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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