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军械处的密室笼罩在摇曳的烛光中。祁煜修长的手指捻着那两根天丝锦的绞经丝，金线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宛如淬了剧毒的蛇信微微颤动。他垂眸凝视着桌上摊开的档案，赵明凯亲笔签署的天丝锦通关文书上，墨迹尚未干透，鲜红的特务处印章赫然压在日本商会的金色菊纹上，刺目得令人作呕。
"既然赵处长这么喜欢和日本人做生意......"祁煜低笑一声，指腹缓缓过金线，感受着丝线表面细微的纹路，"那就让他做个够。"
他转身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本精心伪造的账簿，指尖蘸了特制的墨水，在最后一页添上一行工整的字迹：
「天丝锦二十匹，特供日本陆军部，验讫人：赵明凯。」
墨迹晕染开来，与原本的笔迹完美融合，连纸张的褶皱都模仿得分毫不差。
祁煜合上账簿，将金线缠绕在皮质封面上，轻轻一扯，账簿便如被丝线牵引般滑入特制的暗袋。他推开窗户，夜风裹挟着远处特务处的灯火气息扑面而来，那些通明的窗口像是一只只窥探的眼睛。
"白处长最近查得很紧啊......"他低语着，眼底闪过一丝寒光，"那就让他查个痛快。"
翌日清晨，白世琦推开办公室的门时，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他的办公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本皮质账簿。翻开第一页，金线缠绕的出货记录间，赫然夹着一张水电厂的爆破示意图，图纸边缘还残留着未干的墨渍。
而账簿的最后一页，赵明凯的签名墨色如血，笔锋处刻意模仿的颤抖栩栩如生。
白世琦的指尖在"赵明凯"三个字上顿住，钢笔水晕开的边缘还泛着潮湿的气息。他忽然笑了，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嗅到血腥味的狼。
"有意思。"
他慢条斯理地戴上白手套，从抽屉暗格取出一枚德国造的微型照相机，将账簿的每一页都拍摄下来。当镜头对准那张爆破示意图时，他的目光在水电厂平面图上停留许久——那些被红笔圈出的关键点旁，标注着精确到分钟的引爆时间。
"祁煜......"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嘴角却勾起玩味的弧度，"你这是要借刀杀人？"
将账簿原样放回后，白世琦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廊上，赵明凯正带着几个亲信匆匆走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赵处长。"白世琦温声唤道，"这么早，有急事？"
赵明凯脚步一顿，转身时己换上勉强的笑容："白处长，特务处接到线报，说码头有批货有问题，我去看看。"
白世琦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赵明凯的指尖——那里沾着几点金粉，在晨光下闪烁着可疑的光芒。
"是吗？"白世琦轻笑，"那正好，我也收到一份'礼物'，不如一起鉴赏？"
他侧身让开，赵明凯的视线穿过半开的门缝，落在办公桌上那本账簿上时，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大小。
"这......这是哪来的？"他的声音明显发颤。
白世琦没有回答，只是优雅地整理着袖口，银制袖扣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赵处长，"他慢条斯理地说，"你最近，是不是和日本人走得太近了？"
赵明凯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军械处的方向腾起冲天火光。白世琦转向窗外，在弥漫的硝烟中，隐约可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于楼顶，衣袂翻飞如鹰隼展翅。
祁煜。
白世琦眯起眼睛，唇角勾起无声的笑意。
"游戏开始了。"
他招手唤来心腹，顺手将桌面的爆破图折成纸飞机，"通知情报部，天丝锦的案子继续压着。"纸飞机从他指尖优雅滑出，精准落入废纸篓中。
"白处长这是要保我？"赵明凯将烟蒂狠狠碾进水晶烟灰缸。
"我要那批钨砂。"白世琦解开呢子大衣随手扔在真皮沙发上，"你扣下的三船货。"他突然俯身，从赵明凯领口拈下一根金线，"祁煜用天丝锦做局，你就用钨砂破局——很公平。"
赵明凯瞳孔骤缩。窗外适时飘来留声机的歌声，掩盖了白世琦压低的后半句话："明晚八点，码头七号仓见不到货......"他笑着比了个开枪的手势，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落青花瓷茶杯。
赵明凯盯着白世琦离去的背影，指节捏得发白。茶杯在地上碎成数瓣，褐色的茶渍蜿蜒如毒蛇。
"钨砂......"他冷笑着点燃一支烟，火星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明灭，"想黑吃黑？那就看谁更狠。"
他拨通了一个加密电话，声音压得极低："老六，七号仓那批货，掺点'樱花'进去......对，就是上次日本人给的军用级。"挂断电话，赵明凯眼中闪过狠厉的凶光，将烟头狠狠按灭在掌心。
此时，祁煜正站在军械处顶楼的暗室里，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俯瞰着整个特务处大院。他手中握着一台德国进口的监听设备，耳机里清晰地传来赵明凯方才的通话内容。他嘴角微微上扬，将录音带小心地收入保险箱。
"处长，都安排好了。"副官轻声走进来，递上一份电报，"七号仓那边己经换上了我们的人。"
祁煜点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告诉林老板，明晚的戏要唱得精彩些。"
副官领命而去后，祁煜从怀中取出那根天丝锦丝线，指腹着上面精致的纹路。丝线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就像那人眼角的笑意一样令人心醉。
与此同时，云楼的后院里，沈听澜正在梳妆台前细细描眉。铜镜中映出一张精致的面容，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她放下眉笔，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把精巧的手枪，熟练地检查着弹匣。
"先生，祁部长派人送来请帖，邀您明晚去七号仓听戏。"李班主在门外轻声禀报。
沈听澜红唇微勾："告诉来人，我一定准时赴约。"她将手枪藏入宽大的衣袖，又取出一枚金线缠绕的纽扣，轻轻别在衣襟内侧。
夜色渐深，整座城市笼罩在诡谲的迷雾中。谁也不知道，明晚的七号仓，将会上演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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