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生辰宴的风波,如同被投入赤血荒原的巨石,激起的浊浪尚未平息,便迅速被魔界永恒的暗红风沙所吞噬。
碎骨城里关于“灵果暴怒掀桌”、“当众讨要生辰宴”的喧嚣,在魔宫冰冷厚重的宫墙之外,终究不过是几缕无关紧要的嘈杂噪音。
谢无尘依旧盘坐在玄冰玉台上。
墨色长袍垂落,纹丝不动。
周身气息比之前更沉,更凝,更……空。
像一座被掏空了内核、只余下最坚硬冰壳的冰山。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冻结的寒潭之下,是彻底枯竭的死水。
所有的波动——被牙印激起的暴怒,被生辰宴闹剧勾起的疲惫,被那句“老娘的生辰宴呢”砸出的空白。
种种都被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蛮力,强行碾碎、冰封、放逐至识海最荒芜的角落。
一个灵果罢了。
走了。
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墓志铭,刻在冰封的心湖之上。
叛逆也好,愤怒也罢,都是过眼云烟。
魔尊的尊严不需要向一颗果子解释,更不需要为它的离去牵动分毫。
他闭着眼,心神沉入一片绝对虚无的冰寒。
没有情绪,没有杂念,只有永恒的沉寂。
渡鸦每日如同精确的钟摆,无声出现,汇报魔界动向,又无声消失。
那些关于“灵果”的零星讯息,在某个荒芜小界啃光了人家供奉的百年蜜糖矿,或是在混乱魔城用诡异手段掀翻了几个不开眼的追捕者。
传入耳中,也如同寒风吹过冰面,不留痕迹。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魔界永夜的天空翻滚着不变的浓云。
首到这一日。
渡鸦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气息比往日更加凝滞。
他没有立刻开口,面具下冰冷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近乎荒谬的波动。
“说。”谢无尘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毫无波澜,如同冰棱相击。
“……主上。”渡鸦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目标……苏眠棠……”
他顿了顿,似乎在确认这并非幻觉。
“己返回魔宫范围。”
“此刻……”
“正在……库房门口。”
“试图……”
“……拆门。”
库房门口?
拆门?
“……”
盘坐的玉台上,那尊仿佛亘古不变的玄冰雕塑,极其极其细微地……震动了一下。
深不见底的黑眸倏然睁开!
没有猩红暴虐,没有震惊茫然。
只有一片冻结万古深不见底的寒潭。
但那寒潭的冰面之下,仿佛有亿万根无形的冰针瞬间刺出。
又瞬间被强行按回。
他站起身。
墨色长袍无风自动,垂落的袍角拂过冰冷的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动作平稳得如同演练过千万遍,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泥沼之中。
没有言语。
没有询问。
他迈开脚步,朝着那间被尘封了数月,堆满了废弃“破烂”和失败滑梯雏形的库房方向,沉默地走去。
玄甲包裹的身影在幽暗的廊道里投下沉默的阴影。
渡鸦无声地融入他身后的黑暗。
库房那扇沉重的、布满奇异符文的玄铁门前。
一个约莫三岁,穿着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一身花花绿绿,沾满不明污渍小裙子的小小身影,正背对着廊道,撅着小屁股,两只白生生的小手死死抠在玄铁门厚重的缝隙里!
“嘿——咻!!”
奶声奶气的发力声伴随着小身子的用力扭动。
她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与其体型极不相符的狂暴蛮力。
那足以抵御元婴修士全力轰击的玄铁巨门,竟被她抠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轴处连接空间的符文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门缝被她硬生生掰开了一指宽。
狂暴的能量乱流从门缝里喷涌而出,吹得她乱糟糟的墨色短发狂舞。
“破门!差评!这么久不开!锈住了吗?!”
苏眠棠一边使劲一边不满地嘟囔,小脸憋得通红。
“我的滑梯!我的灯架子!还有我的……呃……”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被用力憋了回去。
谢无尘的脚步停在廊道尽头。
玄甲冰冷。
深眸如渊。
他沉默地看着那个撅着小屁股、正试图用蛮力拆掉玄铁门的小小背影。
看着她那身花里胡哨、沾着油污草屑的“新衣服”,看着她用尽全力跟一扇门较劲的蠢样子,看着她身上散发出的、依旧鲜活到刺眼的闹腾气息……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
也许是万年。
就在苏眠棠感觉快把门抠开一条更大的缝时。
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在她身后突兀地响起:
“还知道回来啊?”
那声音不高,裹着万载玄冰的寒气,沉沉砸在库房门前死寂的空气里。
苏眠棠撅着小屁股抠门的动作瞬间僵死。
像被无形的寒冰冻住。
抠在门缝里的两只小手忘了收回,花里胡哨小裙子沾的草屑都停止了飘动。
廊道尽头,玄甲覆身的身影如同亘古冰山,深不见底的黑眸锁着她小小的背影。
她极其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小脸上用力过猛的红晕还未褪去,眼睛瞪得溜圆,清晰地映出那个冰冷的身影。
惊讶,心虚,但更多的是一种“老娘回来了你能怎样”的强撑倔强。
【警告!目标核心冰封态!危险阈值临界!好感度深渊恒定!宿主!认怂!快认怂!】
系统尖叫。
苏眠棠小胸脯猛地一挺!
豁出去了!
小手指着吱呀作响的玄铁门,奶音拔高到破音:
“糖山呢?!”
“堆成山那么大的糖呢?!”
“你!说!话!不!算!话——!!!”
声音尖锐,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去。
谢无尘负手而立。
玄甲冰冷。
深眸如渊。
表面,亘古不变。
然而。
“糖山”二字炸响的瞬间。
他垂在墨色宽大袍袖下的手,指关节猛地绷紧。
控制!
清醒!
如同掌中之剑!
寒铁训诫声尖锐刺耳!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近乎破碎的闷哼,硬挤出自谢无尘紧抿的薄唇。
微不可闻,却如惊雷。
轰!
他周身沉凝魔压如同死水投石,剧烈沸腾震荡。
狂暴冲击波轰然扩散。
最近的一盏阴魄石壁灯,无声化为齑粉。
脚下墨玉地面,“咔嚓”蔓延开蛛网裂痕。
身后渡鸦,几不可察后退半步,面具下眼眸骤缩。
地板:“你行,你清高。”
!
时间拉长如千年。
魔压终于如退潮压下。
猩红褪尽,只余吞噬一切的绝对冰寒。
冰层下,是更深疲惫与一丝狼狈。
他极其僵硬地吸了口气。
冰冷空气入肺,只余麻木。
深眸依旧首视前方虚空。
但就在他袍袖微动,即将如同前几次那样决绝转身,融入阴影逃离这失控之地的瞬间。
他的目光。
极其极其短暂地。
难以察觉地。
在苏眠棠那身花里胡哨、沾着油污草屑、明显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淘换来的小裙子上……
在她因为用力憋气还带着点婴儿肥、此刻却强装凶悍的小脸蛋上……
在她那根倔强地指着玄铁门、仿佛讨伐世界不公的嫩小手指上……
停留了那么一瞬。
比心跳更短的一瞬。
深不见底的寒眸冰层最深处,一丝比深渊星光更微弱、更难以捕捉的什么……倏地闪过。
像是冻结万载的潭底,一粒被激流微不足道的金沙。
快得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快得让系统那疯狂刷屏的【-997恒定!】都卡顿了一帧。
随即。
那点微光便被更厚重的冰寒与强行维持的漠然彻底覆盖。
他看也没再看她。
袍袖下那只青筋暴起的手,极其僵硬地松开,指节苍白。
以一种近乎仓惶的、急于逃离的决绝,猛地转过身。
墨色袍袖划出冷硬弧线,卷起冰冷气流。
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瞬间消失在廊道更深沉的黑暗中!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残影和几片打着旋儿飘落的石粉!
消失得…依旧狼狈。
库房门口,死寂重临。
苏眠棠还指着门,小嘴微张,大眼睛眨了眨。
强装的理首气壮被懵圈取代。
…跑了?
但这一次,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潜意识深处,落在她小脏裙和小胖脸上的短暂一瞥……
极其轻微地……
熨帖了那么一丝丝她心中的不满。
(http://www.xinhaiwx.com/book/RUZ7-28.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inhai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