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皱眉看着这个黑黑瘦瘦，像只野猴似的凡人小孩。
“我没死。”他薄唇轻启，冷酷地说道，“小孩，不想死的话，赶紧跑。”
他不带一丝感情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温茶打了个激灵，手脚并用着，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正要逃跑，沈霁却看向她身后，瞳孔猛缩。
“趴下！”
身后有一股灼烫的气息飞快逼近，无形的威压令温茶腿发软，根本来不及跑，踉跄着向前扑去。
沈霁出手将她捞到身前，然后就地一滚，护着她躲开了黑衣人扔过来的又一颗火球。
火球将地面砸出个大坑。
温茶在硝烟弥漫中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上方男子紧绷的喉结。
出神间，男子忽然发出一声闷哼，脖颈与温茶的鼻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身上有股像雪花一样干净清冷的味道，温茶感觉鼻腔有些发痒，人中热热的。
“九嶷山青崖老道座下的大弟子，就这点能耐？”
一道阴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温茶悄悄探头，看到黑衣人正用脚碾着白衣人的后背。
这黑衣人嘴唇是紫色的，脸上画满诡异的纹样，血红的眼珠子里闪着凶残的光，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温茶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被沈霁按着头塞回到身下。
目光重新对上他的脖子，她看到对方白色的衣襟染上了几朵梅花状的血迹。
温茶一愣，脱口道：“你受伤了？”
也是，结界都被打破了，又从那么高大的地方摔下来，还被人踩在脚下，受伤有什么稀罕的，没死她都觉得是奇迹。
可沈霁却神色莫名地看着她。
“这是你的血。”沈霁说道。
温茶：？
她抬手摸摸鼻子，摸到满手黏腻。
生死攸关的时刻，沈霁看着这个脏兮兮又傻不拉几的凡人小孩，感到一阵无语。
被忽视的黑衣人恼羞成怒地抬起脚，重重往下踩。
这回沈霁真的吐了血。
他的背脊剧烈颤抖，却并没有往下塌得太多。
被他护在身下的温茶，脸颊被震荡的气流刮得生疼，五脏六腑也被看不见的能量冲击，令她感到一阵反胃。
她死死咬着下唇，硬是忍住了翻涌到喉间的腥甜。
沈霁有些意外了，没想到这个凡人小孩还怪坚强的。
虽然大部分的冲击被他挡了下来，但这毕竟是元婴期的一击。
哪怕仅余百分之一的力道，也是凡人难以承受的。
“啧啧，真是感人呐。”黑衣人桀桀笑起来，“不过一介凡人，也值得你以命相护？本座最厌烦你们这些正道所谓的救世，真够婆妈的。”
沈霁冷冷地回道：“与你无关。”
黑衣人哼道：“你救下的蝼蚁百代后尸骨都会化成灰，岂不浪费？倒不如让本座炼成血丹，这才是真正的慈悲！”
沈霁垂眼，唇角闪过讥诮，“蝼蚁朝生暮死，尚知争渡。而你视众生为药引，与飞蛾扑火何异？”
“本事不济，嘴皮子倒是挺利索，今日本座就要替青崖老道好好调教一下徒弟！”
黑衣人沉着脸，双手开始结印。
温茶偷偷摸摸从沈霁肩膀上方望去，顿时瞪大眼睛，“他在憋大招，有吟唱时长，快趁他病要他命！”
她一边说，一边用脏兮兮的小手猛拍沈霁肩膀。
沈霁：“……”
他揪着温茶的后领把她从身下扯出来，甩向高空。
温茶：？
她知道这具身体干瘦没肉，但大可不必像扔纸飞机一样把她扔了吧。
高空的风将她脸颊上可怜的二两肉，吹得疯狂抖动。
单薄的身躯在升至最高点后，开始急速下坠。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上过天的温茶吓得肝胆剧烈，尿意上涌。
她愣是咬着虎口没让自己发出惊叫，以免引起黑衣人注意。
地面上，把温茶扔掉后的沈霁用剑刃划破掌心，洒出的血珠快速凝成金色的咒印，撞向黑衣人。
而黑衣人的大招也在此时成型。
一个巨大的黑色骷髅头凭空出现，张着血盆大口咬向沈霁。
两股力量在半路相撞，空中的温茶眼睁睁看着冲击波撞碎了周围的房屋。
大地震颤，发出哀鸣。
尘埃中，白衣修士半跪在地，咳出一口带着碎肉的浓血，右臂软绵绵地垂在身侧。
他染血的睫毛微微掀起，瞥见空中急速下坠的瘦小身影，仅剩的左手握剑强行支起身体。
白影掠过，留下一地的血花，在温茶即将坠入乱石堆前截住了她。
两人一起撞进废墟。
温茶撞得眼冒金星，却神奇地不怎么疼。
耳边传来清晰的骨骼碎裂声，她慌忙从沈霁怀里爬出来，发现他面如金纸，唇色越发殷红。
“你……”温茶声音发颤。
“快跑。”
沈霁吐出两个字，气若游丝。
他清冷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阴翳，倒映着温茶惊慌失措的小脸。
“你应该带有丹药之类的吧，在哪里？”温茶在他身上乱翻，一把扯下他腰间挂着的锦袋拉开。
空空如也。
看着她呆愣的模样，沈霁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咳……你打不开的。”
听他这么说，温茶首接抓过他软绵绵的手指往袋子里塞，“那你自己拿。”
沈霁皱起眉，“小孩，你想死吗？”
“不想。”温茶飞快回答，“也不想你死。”
有恩必报，这是她顽固的执念。
上辈子她是个孤儿，靠一个捡废品的老爷爷资助，念完了高中。
她本想认真完成学业，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好好回报老爷爷，为他养老送终。
没想到命运却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她死在了高考当天，又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她短短的十八年里，曾被三个人所救。
第一个是捡废品的老爷爷，第二个是小八黑，第三个就是眼前这位，快要死掉的白衣男子。
沈霁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正要说什么，黑衣人踏着废墟快速逼近。
“看你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黑衣人狞笑着再次结印。
沈霁己经没有一根手指能动，根本取不出丹药，只能低声催促温茶，“快跑，不必管我。”
听到他的话，黑衣人哈哈大笑。
“待本座解决了你，便将整个镇子的人全抓来祭炼血丹，一个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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