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风裹挟着万年死气，如无数细针般扎进润玉的神元。他单膝跪地，玄色帝袍己被撕裂成碎布，露出的肌肤上布满暗紫色的咒纹——那是戮仙大阵的锁链在啃噬他的神格。喉间涌上的不再是金色神血，而是夹杂着死气的灰黑色浊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骨骼错位般的剧痛。
「呵，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帝？」玄冥上神的笑声从扭曲的黑雾中传来，他踏着由怨灵头颅堆砌的台阶缓步走近，枯槁的手指拂过润玉肩头正在溃烂的伤口，「应龙神元？在老夫的『万魂噬神链』下，不过是滋养大阵的养料罢了。」
润玉猛地抬头，银发黏着血污贴在苍白的额角，眼中却燃着未灭的星火。他看见大阵边缘，锦觅被一层透明光罩困住，正用霜花之力疯狂冲击屏障，发丝凌乱，脸颊上满是泪痕。心口的冥心引还在发烫，每一次跳动都将她的灵力牵引至此，他能清晰感受到她的焦急、她的恐惧，还有那份不顾一切想冲进来的决绝。
「别白费力气了，小霜花。」穗禾的声音带着怨毒的笑意，她手持镶嵌着玄冥符印的凤翎，正抵在光罩上缓缓划动，每一道痕迹都让锦觅咳出一口鲜血，「这『锁情茧』可是用你的心头血和润玉的龙鳞炼成的，你们越是相爱，屏障就越坚固。」
润玉喉头滚动，想开口让她别再徒劳，却被大阵骤然收紧的锁链勒得闷哼出声。万道漆黑锁链从地底钻出，如活物般缠绕住他的西肢百骸，刺目的咒文在链身流转，正将他的应龙之力一点点剥离、碾碎。他看见自己的龙尾在阵中无力地甩动，鳞片剥落处渗出的不再是璀璨龙光，而是黯淡的灰气。
「知道为何叫『戮仙阵』吗？」玄冥弯下腰，腐臭的气息喷在润玉脸上，「此阵专克神格，越是强大的神明，被困于此就越是痛苦。当年战神墨渊便是在此阵中被抽走仙骨，化为凡人。」他枯瘦的手指勾起润玉的下巴，「天帝陛下，你说你的应龙真身，能撑过几个时辰？」
润玉闭上眼，神元急剧流失带来的眩晕感让他几乎昏厥。但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他却清晰地听见了锦觅的哭喊。那声音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死寂的黑暗，让他想起无数个被遗忘的瞬间——
忘川河畔，她捧着陨丹说「从未」时，眼中茫然的水光；
璇玑宫里，她笨手笨脚为他煮莲子羹，被蒸汽烫到指尖时的惊呼；
落星潭边，她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说「以后我陪你」时，掌心传来的温度；
还有昨夜，血月之下，她在他怀中回应那个吻时，微微颤抖的睫毛……
「润玉——！」锦觅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润玉猛地睁眼，只见她竟将霜花短刃刺向自己心口！冥心引受到刺激爆发出强光，她的灵力如决堤之水般涌出，竟在锁情茧上炸开一道缝隙！
「找死！」穗禾厉声尖叫，凤翎首刺锦觅后心。千钧一发之际，润玉竟强行挣断一道锁链，化作流光挡在她身前！凤翎穿透他肩胛的瞬间，他听见了锦觅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感觉到了自己神元正在飞速流逝的空洞。
「为什么……」锦觅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泪水滴在他染血的衣襟上，「你明明知道是陷阱……」
润玉想对她笑，却只能咳出更多黑血。他抬起手，想用指尖擦去她的眼泪，却在触碰到她脸颊时，看见自己的手指己开始变得透明——那是神形将散的征兆。
「觅儿……」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别怕……」
玄冥的狂笑在阵中回荡：「感动？真是感人肺腑啊！」他抬手结印，大阵中央突然升起一口漆黑的丹炉，炉身刻满狰狞的鬼神图案，「天帝陛下，就用你和这小霜花的本源，来祭奠老夫的『灭世丹』吧！」
丹炉打开的刹那，无数怨灵化作黑气涌入，形成巨大的漩涡。润玉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强行拉扯，锦觅的手还紧紧抓着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了。
「听着，觅儿……」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与眷恋，「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锦觅猛地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
润玉闭上眼，最后一次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气息。他想起初见时，她在花界捧着葡萄傻笑的模样，那时的阳光多好，没有血月，没有阴谋，没有这满身的伤痕与枷锁。
如果能回到那时……
可惜没有如果。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丹炉的漩涡吞噬，神元如潮水般退去。但在彻底沉沦的前一刻，他仿佛听见了一声清越的龙啸，不是来自他自己，而是来自更遥远的天际，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正冲破归墟的重重阻碍，呼啸而来。
「润玉——！」
锦觅的哭喊，是他坠入黑暗前，最后听见的声音。
(http://www.xinhaiwx.com/book/SCJ8-2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inhai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