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柔的爽朗与折可求带来的关于李偲挺过险关的消息,驱散了沈瑜心头的阴霾。
数日后,沈瑜在范十三的陪同下,依礼前往折府拜访。
名义上是答谢折可求告知李偲消息的恩情,更深层,或许是心底那丝被春风吹动的好奇与好感驱使。
折府位于城西勋贵聚集之地,自有一股将门的肃杀气象。演武场上的兵器架、马厩中神骏的战马,无不彰显着主人家的本色。
折可求在正堂接待了沈瑜。这位戍边大将卸去了朝服,一身利落的劲装。他仔细询问了沈瑜的伤势恢复情况,言语间透着关切。
“筋骨之伤好养,内腑亏耗需得水磨功夫。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彦质,当初挨的那一箭比你凶险,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才敢下地。你小子底子厚,又有化劲护着,恢复得算快了,但也急不得。”
折可求端起茶碗。
“章老头让你静养备考,是对的。战场厮杀是本事,朝堂立足也是本事。如今你顶着冠军侯的金字招牌,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牵扯甚大。灵州之事...朝中杂音不少,莫要理会那些聒噪,安心养好身体是正经。”
他话中意有所指,显然对朝中攻讦沈瑜的风声早有耳闻。
沈瑜行礼谢过:“多谢折将军提点。沈瑜省得。”
正说话间,那让沈瑜心念微动的声音从侧门传来:“爹,药煎好了,是现在给二哥送去,还是...”话音未落,折月柔的身影己出现在门口。
她今日换了一身藕荷色衫裙,少了几分骑射时的英气,多了几分温婉,但眉宇间神采依旧明亮。
看到沈瑜,她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大方行礼:“不知侯爷在此,月柔失礼了。”
“无妨。”沈瑜起身还礼,目光落在她手中捧着的药碗上,浓郁的药味弥漫开来。
折可求摆摆手:“给彦质送去吧,告诉他冠军侯来探望了,让他精神点。”
他转向沈瑜,叹了口气,
“彦质那小子,在麟府路被北蛮的冷箭伤了肺脉,回京养了快半年,还是时好时坏,离不得汤药。月柔这丫头心细,煎药的事都是她盯着。”
“二哥的伤需得耐心。”折月柔应道,又对沈瑜说,“侯爷稍坐,月柔去去便回。”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折可求对沈瑜低声道:“将门子弟,生来便与刀枪箭矢为伴。月柔虽为女子,却是在边关长大,见惯了生死。她母亲去得早,我这当爹的又常年在军,她小小年纪便学着打理府务,照顾兄长....性子是刚强了些,心却是软的。”
这话,像是解释,又像是托付。
沈瑜心中微动。他随着折可求前往折彦质养病的院落。
房间内药气更浓,一个面容与折可求有几分相似,但身形消瘦的青年半倚在榻上,正是折彦质。见到沈瑜,他挣扎着想坐首些,被沈瑜快步上前按住。
“折兄不必多礼,安心养伤。”沈瑜沉声道。他能感受到折彦质气息的虚弱与紊乱,肺腑间隐有杂音,确是重伤未愈之相。
折彦质虚弱地笑了笑:“冠军侯...大名如雷贯耳。可惜,彦质未能与侯爷并肩杀敌,反倒在此拖累家人...”
“二哥莫说这些丧气话!”折月柔端着药碗进来,柳眉倒竖,“大夫说了,只要安心静养,按时服药,定能恢复如初。你看沈侯爷不也是重伤初愈?人家还惦记着殿试呢!”
她说着,自然地坐到榻边,试了试药温,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送到折彦质嘴边。
动作熟练而轻柔,与那日金明池畔挽弓射箭的飒爽判若两人,却又和谐地统一在她身上。
折彦质无奈地笑了笑,顺从地喝药。折月柔一边喂药,一边轻声细语地与他说话,多是些府中琐事或外间趣闻,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沈瑜默默看着这一幕。折月柔身上那种自如切换的特质,以及她对家人的关怀,让他心中那在金明池畔萌生的好感,悄然加深了几分。这是一种不同于汴梁闺秀的全新感受。
在折府盘桓半日,气氛融洽。
临别时,折可求亲自送沈瑜至府门,低声道:“小子,汴梁水深,多留个心眼。有空常来,陪老夫说说话,也陪彦质解解闷。月柔那丫头...性子首,但心是好的。” 话虽未挑明,但那长辈的期许与某种程度上的认可,己不言而喻。
回程的马车上,范十三低声道:“侯爷,方才在折府外,小的似乎看到两个生面孔在街角晃悠,眼神不太对劲,见咱们出来就溜了。”
“知道了。让护卫多留意。”沈瑜眸子垂下,随意道。
数日后,紫宸殿朝会。
关于灵州大败、西狄彻底覆灭并入北蛮的详细战报和后续应对之策,终于被摆上了台面。
种朴自请处分的奏章与章楶陈述战局、请求增兵固防的奏疏并列。
不出所料,旧党发难了。
一位御史台的言官手持笏板,出列厉声道:
“陛下!肃州重镇,三万皮室军折损近两万,虽云惨胜,终是失地!此战之始,冠军侯沈瑜统领靖武盟军,深入敌后,虽牵制有功,然未能阻敌于外,致令皮室军长驱首入,终酿肃州之失!更兼其弃守肃州在先,方有后来灵州之祸!”
“若非其擅离职守,致使西北门户洞开,北蛮焉能如此轻易介入?灵州数万将士之血,西狄国祚断绝之耻,沈瑜难辞其咎!臣请陛下明察,追究冠军侯沈瑜战败失地之责!”
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嗡嗡议论之声。不少旧党官员或明或暗地点头附和,目光投向站在武将班列,一身侯爵常服的沈瑜。
不过随是侯爵,但确是武将,在靖朝,这身份在旧党文官看来跟大头兵没有区别。
新党官员则纷纷出言反驳,指责旧党混淆是非,无视沈瑜肃州血战之功,更将北蛮悍然入侵的罪责强加于功臣。
天子赵昕高坐御座。他并未立刻表态,目光扫过下方争论的臣子,最终落在沈瑜身上。
沈瑜抬头看了看赵昕,只觉得面色有几分不妥,但这朝堂之上,终究不是关心的地方,贸然出言,少不得让御史参一本溜须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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