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河堡，扼险而建。两山夹峙，一水中流。湍急的葫芦河水，如同天然的护城堑壕。
堡墙依山势蜿蜒，高逾三丈，全以附近山岩垒砌，坚固异常。堡墙上，西狄守军密密麻麻。
卯时正刻，凄厉的号角响起。
靖军大营，战鼓如雷！
“放！”章楶立于中军高台，手臂猛地挥下。
数十架改良后的“雷火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燃烧的巨石和火油罐如同陨星火雨，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砸向葫芦河堡的堡门和堡墙！
“轰隆！！！”
“轰隆！！！”
地动山摇！碎石纷飞！堡门在连续的重击下剧烈颤抖，包裹的铁皮扭曲变形！堡墙垛口被巨石砸出几个狰狞的豁口，火油溅射开来，引燃了附近的木制防御工事，腾起滚滚黑烟！
“神臂弓！覆盖！压制墙头！”
数千张威力巨大的神臂弓同时开弦，密集如飞蝗的弩箭带着恐怖的破空声，瞬间覆盖了堡墙上空！西狄守军被压得抬不起头，惨叫声被淹没在箭矢钉入木石和肉体的闷响中。
“敢死营！上！”先锋大将刘法双目赤红，声如炸雷！
数千名背负厚盾、口衔利刃、赤裸上身的敢死壮士，在震天的战鼓和同袍的嘶吼中，扛着沉重的云梯，扑向冰冷的葫芦河水！
“渡河！快！”都头张威嘶吼着，第一个跳入齐腰深的刺骨河水中。河水冰冷刺骨，瞬间带走体温，但求生的本能和身后震天的战鼓催动着他们奋力向前！西狄守军从垛口后冒死探身，箭矢如同雨点般倾泻而下！
“噗嗤！噗嗤！”箭矢穿透皮甲的闷响不绝于耳！不断有靖军士卒中箭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河水，又被湍急的水流冲淡。惨叫声、落水声、箭矢破空声、战鼓号角声彻底混杂在一起。
“架梯！快架梯！”终于冲过河水的敢死营士兵浑身湿透，冻得脸色青紫，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沉重的云梯死死顶在堡墙上！
“登城！先登者，赏千金！封爵！”刘法的吼声在后方炸响！
敢死营的汉子们口衔利刃，手脚并用向上攀爬！城头的西狄守军从箭雨压制中缓过劲来，滚木礌石、烧沸的金汁、火油罐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啊！”惨绝人寰的嚎叫响起！滚木将攀爬的士兵砸得骨断筋折，惨叫着跌落！滚烫的金汁兜头淋下，皮肉瞬间焦烂，冒出刺鼻的青烟！火油沾身即燃，一个个火人哀嚎着从云梯上翻滚坠落，砸进下面的人群或冰冷的河水中！
“顶住！给老子顶住！”张威左臂被滚石砸得血肉模糊，依旧用右手死死扒住一块凸起的墙砖，口中钢刀猛地捅进一个探身砸石的西狄兵咽喉！温热的鲜血喷了他一脸！他趁机猛蹬，又向上窜了一截！眼看就要攀上垛口！
“死吧！靖狗！”一名西狄悍卒狞笑着，将一桶烧得滚沸的火油，对准张威当头泼下！
炽热的剧痛瞬间吞噬了张威！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人变成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从高高的堡墙上翻滚坠落，砸在下方堆积如山的靖军尸体上，火焰兀自燃烧不息...
惨烈的攻城战从清晨持续到正午。敢死营的尸体在堡墙下堆积如山，葫芦河水被染成了暗红色。堡门在雷火车不计代价的轰击下终于扭曲洞开，但门洞内，西狄守军早己用巨石、铁蒺藜和燃烧的车辆堵得严严实实！
冲入瓮城的靖军先锋，立刻陷入了西狄守军居高临下的交叉箭雨和滚油火攻之中，死伤枕藉！
“鸣金！收兵！”章楶看着前方如同血肉磨坊般的惨烈战场，看着己方士卒成片倒下，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哀嚎，饶是他心如铁石，此刻也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沉重。
他不得不下令暂停进攻。靖军如潮水般退下，留下遍地狼藉的尸骸和残破的攻城器械。
堡墙上，浑身浴血、状如疯魔的嵬名仁忠看着退却的靖军，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哈哈哈！章楶老匹夫！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大狄儿郎的血性！想灭我大狄？拿你靖国百万尸骨来填吧！”他猛地抽出弯刀，指向堡下堆积如山的靖军尸体，厉声咆哮：
“割下他们的首级！筑京观！就筑在堡门前！让章楶好好看看！让靖国皇帝好好看看！这就是觊觎大狄的下场！”
西狄士兵如同打了鸡血，疯狂地涌下堡墙，用弯刀粗暴地砍下战死靖军的头颅。
一颗颗怒目圆睁、血污满面的头颅被堆积在堡门外显眼的高坡上，很快垒成了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京观！最顶上，赫然是都头张威那颗被烧得焦黑变形、犹自怒目圆睁的头颅！
刺鼻的血腥味和尸臭弥漫在葫芦河堡上空。西狄士兵的咆哮、狂笑和挑衅的叫骂声震耳欲聋。
初战惨败，先锋精锐损失殆尽，京观示威...巨大的耻辱和损失，压在每个靖军将士的心头。堡墙上西狄守军那狰狞狂傲的面孔，在火光和血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们似乎真的打出了自信，打出了最后疯狂的气焰。
中军帐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刘法等将领双目赤红，钢牙咬碎，请战之声不绝。章楶却沉默着，死死看着舆图上葫芦河堡那一点。他苍老的目光透过帐帘缝隙，望向堡门外那座狰狞的京观，望向西狄守军那疯狂而自信的嘴脸。
惨，太惨了。靖军步卒攻坚的短板，在葫芦河堡这天险之地，在西狄人困兽犹斗的疯狂反扑下，暴露无遗。装备精良的神臂弓和雷火车，只能压制，无法决定性地撕开缺口。血肉之躯的强攻，在坚固堡垒和守军的绝望反击面前，付出的代价过于惨重。
“传令...”章楶叹了口气。“各部收拢伤员，清点损失，加固营寨。无本帅军令，不得擅动。”
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怒火。
硬攻不行...那就只能另寻破绽。
也许是前几次赢得实在太顺利，以至于章楶这种老将都忘了。
强的是沈瑜以及靖武盟军，而不是这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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