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章可能有点刀。）
“沈帅！”韩铁目眦尽裂，发出一声哀嚎。他左臂己废，仅凭右手单刀，疯魔般劈砍着涌上来的北蛮兵，试图冲到沈瑜身边。
“护住沈帅！堵住口子！”凌云喊着，他死死挡在沈瑜倒下的位置前方，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明显迟滞。
然而，北蛮人不是木头。短暂的错愕之后，是更凶猛的狂潮！
“靖狗主帅倒了！杀进去！”北蛮军官发出嗜血的咆哮。
“放箭！覆盖缺口！”城外的北蛮弓箭指挥官冷酷下令。
瞬间，密集的箭雨如同遮天的飞蝗，带着刺耳的尖啸，再次覆盖了整个缺口区域！
这一次，不再顾忌是否伤及自己人，完全是无差别的饱和覆盖！
“举盾！”韩铁厉声嘶吼，仅存的士兵奋力举起残破的盾牌。
“噗噗噗噗！”
箭矢穿透盾牌、钉入血肉的闷响连成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
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在箭雨的洗礼下瞬间崩溃！高举的盾牌被射穿、击碎，盾下的士兵被扎成刺猬，惨叫着倒下。缺口处瞬间又倒下一片，血流成河。
箭雨稍歇，北蛮重步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踩着同袍和靖军的尸体，再次凶猛地涌了进来！这一次，再无人能像沈瑜那样力挽狂澜，也无人能像石猛那样用身躯筑起屏障。
防线被彻底冲垮！
“跟他们拼了！”韩铁浑身浴血，单臂挥舞着卷刃的钢刀，带着最后十几个还能站立的锐士营残兵，咆哮着逆流冲向北蛮的人潮！
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一次挥砍都可能是绝响。
韩铁的刀劈开了一个北蛮兵的脑袋，却被侧面刺来的三柄长矛同时贯穿了胸膛！他怒目圆睁，口中鲜血狂喷，用尽最后力气将刀掷出，钉死了一名北蛮军官，魁梧的身躯轰然倒下，砸在石猛尚未冰冷的尸体旁。
凌云身法己乱，被数名北蛮悍卒围住，刀光闪烁间，他拼死格挡，身上血花不断迸溅。
他看到了韩铁的倒下，看到了缺口彻底失守，看到了如潮水般涌入的北蛮兵...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猛地将怀中最后几枚袖箭射向最近的敌人，同时身形不退反进，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满身伤痕，主动撞入了汹涌的北蛮人潮最密集处！身影瞬间被刀枪剑戟淹没，只留下几声短促的闷哼和一片血光。
完了，彻底完了。
范十三缩在一处被尸体和瓦砾半掩的角落，目睹着这炼狱般的景象，浑身抖得像筛糠。
他脸上糊满了血污和泪水，牙齿咯咯作响。沈帅倒了...石猛死了...韩铁死了...凌云也...他带来的那些匠作营兄弟，死的死，散的散...
肃州城...破了！
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想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就在他转身欲逃的刹那，目光扫过不远处那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玄甲身影。
沈瑜。
那个把他从江湖泥潭里捞出来，逼着他管钱粮、配毒药，骂他抠门却又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这个“奸商”的公子爷...
那个在汴京城中出尽风头，在长安擂意气风发，在黄河畔震慑群雄的沈帅...
“妈的！妈的！妈的！”范十三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剧痛和血腥味刺激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叫，连滚爬爬地从藏身处扑了出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沈瑜身边。
沈瑜脸色惨白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玄甲上布满了刀痕箭孔和凝结的血块。
范十三颤抖着手探了探鼻息，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还有气！还有气！”范十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沈瑜沉重的身体翻过来，背在自己瘦弱的背上！沈瑜身上的甲胄冰冷刺骨，压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范...范头儿...带...带沈帅走！”旁边一个只剩半条命的铁壁营伤兵，认出了范十三，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道，随即就被冲过的北蛮兵一刀砍掉了头颅，热血溅了范十三一脸。
“啊！”范十三被烫得一个激灵，恐惧和绝望瞬间被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取代！
“走！老子带你走！公子爷！你欠老子的工钱还没结清呢！不能死！”他嘶吼着，不知是在给自己打气还是在骂背上的沈瑜。
他咬着牙，背着沉重的沈瑜，在尸山血海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城内退去。他不敢走大路，专挑小巷、断墙、燃烧的废墟。
北蛮兵己经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西门缺口疯狂涌入，喊杀声、惨叫声、哭嚎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充斥全城。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杀戮。
“站住！”几名北蛮轻骑发现了这个背着人逃跑的“靖狗”，狞笑着策马追来，弯刀闪烁着寒光。
范十三魂飞魄散，他背着沈瑜根本跑不快！眼看弯刀就要劈下！
“范头儿！这边！”突然，旁边一处半塌的民房里，冲出几个浑身烟灰、同样狼狈不堪的匠作营兄弟！他们手里拿着铁锤、火钳、甚至还有烧火棍！正是之前被冲散的匠作营残兵！
“拦住他们！”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工匠嘶吼着，抡起铁锤就砸向冲在最前面的马腿！
“咔嚓！”马腿应声而断！马上的北蛮兵惨叫着栽倒！
其他工匠也红着眼扑了上去，用简陋的武器和身体死死缠住另外几个骑兵！
“快走啊！范头儿！带沈帅走！”老工匠被一名北蛮兵砍中后背，喷着血沫嘶吼。
范十三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敢再看，咬着牙，背着沈瑜，一头扎进旁边一条更狭窄、更黑暗的小巷。
身后，传来匠作营兄弟们最后的怒吼和戛然而止的惨叫声...
他不知跑了多久，双腿如同灌了铅，肺部火辣辣地疼，背上的沈瑜越来越沉，意识都开始模糊。他只知道，不能停！停下来，公子爷就完了！那些用命给他铺路的兄弟，就白死了！
终于，他看到了希望。
肃州城东北角，一处被废弃的、隐蔽在倒塌城隍庙后的水门！这是他之前奉沈瑜之命，让匠作营秘密预留的最后一条逃生通道！水门下的水道早己干涸大半，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出口在城外一处乱石滩后。
范十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连拖带拽地将沈瑜弄进了狭窄的水道。
身后，肃州城彻底陷入火海与杀戮的海洋，北蛮人的欢呼和靖人最后的悲鸣交织在一起，宣告着这座城镇的陷落。
当范十三背着昏迷不醒的沈瑜，终于从城外水道的乱石堆里狼狈不堪地爬出来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
回望肃州城，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城头上，北蛮的狼头旗在火光中狰狞舞动。
范十三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沙石地上，背上的沈瑜也滑落下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身旁如同死去般的沈瑜，又看看远处陷落的城池，最后看看自己沾满血污和泥泞、空空如也的双手。
不知道是因为丢失的金算盘或是逃出生天？亦或是些别的什么东西。
这个平日里斤斤计较、胆小怕事的范十三，终于再也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在寒冷的荒野里，放声痛哭起来。
哭声嘶哑、绝望，充满了失去一切的悲凉。
“呜..呜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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