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公，内阁事务繁忙，又不宜……。”
“少湖。”
“阁老。”
徐阶刚想出面说点什么，却被严嵩开口打断，眼中闪过一丝不愉，却还是依旧恭顺的闭嘴，一副马首是瞻的态度。
严嵩这才收回目光，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玉盒，上面两枚黄澄澄的丹药，看着就很圆润细腻，怕是比黄玉还要色正。
他凝视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后，抬头与吕芳的目光对在一起。
吕芳继续保持着温和的笑意在脸上，仿佛只是奉命办事，简简单单的送东西过来。
严世蕃脸色担忧的看了一眼他爹，想要上前学着徐阶那般，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然而还不等他行动，他爹严嵩已经伸手捏起一枚丹药了。
一枚丹药也就婴儿拇指的体量，是要比平常丹药大了许多。
故而严嵩看了一眼吕芳，请求般说道，
“吕公公，可否配酒服之？”
这是内阁，严嵩的话才是最大的权，然而此刻，他却请求起了吕芳。
这是在示弱，也是在试探，皇上是不是一定要他们下决心？
吕芳当即露出歉意的表情，连忙招手道，
“瞧阁老说的，皇上下旨，杂家一时心切，竟忘了这回事，快，上两碗酒来。”
他暗示了肯定，顺带将徐阶卷进来，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毕竟连内阁首辅都愿意吃仙丹，你再推脱，是几个意思？
果然，听到吕芳与严嵩的话后，徐阶脸色不由微微一沉，却又迅速恢复如常，让人没有注意到。
很快，小太监便送了两碗酒过来，低头捧着托盘，来到了严嵩面前。
“咕嘟。”
严嵩没有迟疑，立刻端起一碗酒，将仙丹丢进嘴里，也不咀嚼，直接喝着酒吞咽了下去。
等他将空了的碗放回托盘，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了徐阶这边，瞬间带来了无形的压力。
“徐阁老，请。”
吕芳将手中玉盒一转方向，递到了徐阶面前。
徐阶动了动嘴唇，望着严嵩与吕芳同时看过来，望着李春芳，陈以勤，严世蕃三人也看过来。
甚至连随吕芳而来的小太监们，也悄悄看向了自己。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反应。
仙丹，他要吃，严嵩都吃了，他又如何不吃呢？
事情，他要也办，仙丹代表皇上的什么意思，他心里一清二楚。
“老匹夫，安敢如此欺我？”
面对所有人的注视，徐阶心里忍不住骂娘一句，却表面不显，只是带着受宠若惊的样子，伸手慢慢捏起最后一枚丹药。
旁边小太监适时的捧着托盘，带来了酒水给他服用。
徐阶顿时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吓得小太监将头低的更深了。
吕芳扫了一眼过来，笑而不语。
“就一枚，不打紧的，还是草木丹，不打紧的。”
到了这一刻，徐阶只能一边内心安慰自己，一边咬牙，将丹药丢进嘴角，夺起一碗酒吞服下去。
至此，两枚携带一缕龙气的丹药，被他们吃了下去，也与皇上在接下来的事情上，再次达成了共识。
然而徐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严嵩，却微微瞪大了眼睛，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这丹……。”
严嵩皱眉不语，站在旁边拂袖，示意好大儿严世蕃别搀扶了，体验着身体上的变化。
吕芳也留意到了这点，心里升起些许火热，明明不该继续说话，他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严阁老，感觉可好些了？”
皇上赐下的仙丹，无论有没有效，哪怕是毒药，当着所有人的面，它都必须是好的效果。
吕芳这么一问，只是想凭借多年的交情，从严嵩口中问出一些东西，哪怕暗示一下结果，也是好的。
毕竟，这丹，皇上炼制出了四枚啊。
“好多了，好多了。”
严嵩笑呵呵的点头道，一时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说什么。
吕芳眯了眯眼睛，没有再追问下去。
两人谈话间，徐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股暖意从体内流转开来，让他浑身都有种舒缓的感觉。
这是，好东西啊。
他顿时惊疑不定的望着吕芳手中玉盒，目光又转向了严嵩这边，想要试探一二。
严嵩也转头看向徐阶，微微点头的同时，客套说道，
“皇上炼制的仙丹，果然不同凡响啊。”
“老夫竟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一把老骨头都松快了不少。”
这样的恭维场面话，听的严世蕃撇了撇嘴，也让李陈二人当做了耳旁风。
然而徐阶却听懂了，同样开口道，
“好仙丹啊，吕公公。”
这种好东西，他有点忍不住贪心了，一边惊讶皇上莫不是真成了？一边想要争取更多。
毕竟严嵩虽然八十有一了，可他徐阶，今年也六十多了。
不就是打配合嘛，好说，好说，一切都好说。
“这丹，自然是好的，皇上看重两位阁老，这才赐下，莫要辜负圣恩啊。”
吕芳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阶，开口暗示道。
看来这仙丹，确实不同凡响，回头他怎么也要想办法弄来一颗尝尝。
既然有效，那今天的旨意，就不单纯是胁迫两位阁老配合皇上了，好处，已经给两位阁老体验了。
吕芳本以为这是皇上的试探，可是从两位阁老的反应来看，恐怕还有利诱的味道在里面。
“吕公公说的是，不知皇上可还有什么吩咐？”
徐阶一边体会身体的变化，一边忍不住追问道。
人迈入晚年，总是免不得对死亡的恐惧，今天他吃了这丹，体会了效果，一时间，还是失了分寸，心里升起了贪欲。
严嵩瞥了他一眼，却并未打断，他也想要问问。
而严世蕃，李陈三人，则是依旧蒙在鼓里，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皇上赏赐脸面，肯定不是简单的赏赐，之前的事，大家已经分完了功劳与罪过，没必要多此一举。
虽然不知两位阁老为何突然又要卷进来，却也明白，这件事，他们未必也有的选。
毕竟这是皇上的意思，作为臣子，可不好拒绝。
而且这位吕公公，步步紧逼，想推脱，也很难。
唯一的问题是，两位阁老今天，是不是太软弱了？还是说，在算计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皇上让杂家问问内阁，裕王的事，已经拖了不少日子，可有一个章程了？”
吕芳笑着点头，将最后一件事情说出。
严嵩与徐阶二人沉默，正在心里衡量得失，显然，皇上是在暗示他们，抓紧推动裕王出京的行程安排，不许再拖下去了。
若是之前，他们肯定要推辞一番，回头再商议，但是现在，他们不由开始担心，若是敷衍，这丹，还有没有了？
无论皇上修道成与不成，这丹药的效果，可是实实在在的啊。
他们权倾朝野，自然明白所谓的丹药，是什么情况，也能分辨出今天吃的丹药，又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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