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个上好的官窑茶盏,被严世蕃狠狠砸在了地上,顿时碎裂一片,溅湿了一片地面。
两遍坐着的严党官员,不由微微收脚,似是被惊住了,停止了之前所谓的“废话”。
严世蕃见状,这才冷哼一声,一抖下摆衣角,重新坐了下来。
很快就有管家重新送了一盏茶上来,随即默默退出书房,继续守在门口。
“内阁已经在筹办裕王出京的仪程,就是再拖,也不过是三五日的光景。”
“徐阶他们去裕王府,指不定在怎么商量针对咱们的计策。”
“死活也就这几日时间了,我跟我爹要倒霉,你们以为自己能逃得掉不成?”
“今个,我就要听对策!”
严世蕃坐在椅子上,望着周围几名严党的官员,用一根手指了指地,语气里毫不掩饰威胁的味道。
他那略带锋芒的目光扫过众人,却看到了人人一脸复杂表情的样子,顿时大怒,
“你们还想拖?”
“……。”
坐在两侧的严党官员们互相对视一眼,努力收起脸上的复杂表情,随即目光统一,看向书案后方的严嵩。
其中一名官员没有理会严世蕃,而是起身拱手道,
“小阁老说的是,咱们是该下决心,商议商议了。”
“阁老,您看?”
严世蕃闻言,也不由将目光转向了他爹,无形中带着所有人施加了压力。
然而他还恍然不觉,继续等待他爹的开口。
严嵩慢慢抬起头,继续目光复杂的盯着自己儿子,这帮人到底在扯什么,你听出来没有?
什么天灾人祸,都是暗指皇上失德啊!
你这个蠢蛋,却还以为他们在东拉西扯,想要装一副为国为民从而甩锅的样子?
当然,这也不怪严世蕃。
毕竟这帮人暗指的内容,过于大逆不道了,他虽然平常经常将皇上两个字挂在嘴边,却也是心存敬畏,没敢动这等念头过。
“决心?”
面对自己好大儿连同一帮严党官员的目光问询,严嵩带着苍老的语气,不急不慢的说道,
“要是换做几日前,老夫拖着就是,可现在李春芳,陈以勤二人进内阁,老夫的话,就不顶用了。”
“还有一个徐阶盯着,就是老夫下了决心,又能如何呢?”
严嵩摆明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让下方几名严党官员皱起了眉头。
其中一个还不死心的起身拱手问道,
“阁老,您可是咱们头上的云啊。”
这些年,咱们这些底下人可没少给您孝敬,现在要人顶在前面了,您却想退?
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废话,没我爹在前面顶着,你们以为自己能在徐阶手里玩转?”
严世蕃直接插入聊天,不屑一顾的扫了一眼他们,随即语气冰冷的说道。
“怎么着,现在我爹被徐阶,李春芳他们给绊住手脚了,你们就迫不及待准备缩了?”
他的话刚说完,一众严党官员们,脸色又变得复杂了,似乎有些不确定,还上下打量了几眼严世蕃。
这位小阁老,到底站哪边?
不过严世蕃的话,也点醒了他们,若是严嵩不卡住徐阶他们的手段,恐怕局势会变得更坏。
也就是说,皇上高明啊!
明里暗里削弱了两位阁老的权力,又将小阁老当做人质,丢进内阁,让严阁老不敢轻举妄动。
同时李春芳与陈以勤分走了徐阶的权力,向皇上献忠心。
这就导致内阁目前的班子,是三足鼎立之势,互相牵制,互相忌惮。
皇上支持谁,谁就能在内阁占据上风。
而现在,严阁老也被牵制,刚才的话,未必只是推脱,他同样不能轻易出手。
不过小阁老严世蕃的话,也有道理。
阁老虽然不能出手,却可以拉着其他人一起作壁上观,这种局势下,他们底下人也能喘息一阵。
倘若他们现在放弃支持严阁老,那名为徐阶等人的山,就要压下来了。
“这……。”
几名严党官员互相看了看,想通了这个道理,却在彼此打量间,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憋屈。
这种情况下,严阁老虽然拖住了徐阶他们,却也不能出面帮他们忙了。
偏偏为了保持这种局势,他们还要继续支持严阁老,继续给孝敬,哪怕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都得不到。
不,非要较真,严阁老拖住其他人不能动,已经是最大的帮忙了。
一想到这里,几名严党官员不仅没有欣慰,反而感觉更憋屈了。
这就等同于以前献出去的白花花银子,不仅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还要为了自保,防止严阁老顶不住,继续献孝敬啊。
“哼,是说不出话来了吧?”
严世蕃环视一圈众人,看到他们苦闷而又憋屈的样子后,站在堂中,顿时冷哼说道,
“现在我爹不能动,徐阶他们更动不了。”
“想要应对起来,更加方便。”
“你们怕甚,我爹不能出面,我严世蕃还能出面,就是天塌了,也先砸不到你们。”
“赶紧商议个对策,我亲自去办,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
沉默,是书房此刻的气氛!
严嵩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抬起眼皮子看向他好大儿严世蕃的一顿废话表演,顿时心里一乐。
正好,也省了老夫的一顿口水。
至于几名严党官员们,则是继续一脸复杂的望着严世蕃,没有一个人开口。
这种事,小阁老,扛不住啊!
就是小阁老能抗住,他们也不敢让他去做啊,回头还指望严阁老来出面保住自己呢。
现在让小阁老牵扯其中,到时候事发彻查,难不成还指望严阁老来保人?
说白了,这几名严党官员心里就一个打算——吓。
他们主要是想借此吓住皇上,警告他好好修道就是,别玩什么励精图治的戏码。
皇上就裕王一个儿子,想要动他,清流党派第一个不答应,看的比他们眼珠子还要紧。
同样的,皇上要是真出事,裕王上位,第一个要动手的目标,就是严党。
所以这个度,要好好的把握。
这也是他们今天来找严嵩的原因,皇上不死,肯定要彻查,没有这位内阁首辅的点头同意,出事了没人保,都必死无疑。
这件事,小阁老扛不住,也不能让他抗。
“怎么,我严世蕃连这点脸面都没?”
望着沉默的众人,严世蕃顿时怒火中烧,大声对他们质问道。
这种被人轻看的局面,多少年没出现了?
这帮平时唯唯诺诺,以他马首是瞻的官员,何时生出如此胆大之心,竟敢当着他爹的面,给自己难堪?
不过下一刻,严世蕃忽然惊觉不对劲,立刻闭上嘴巴,看向了他爹严嵩。
他也是想到了这点,才心生警觉起来,这帮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应该敢给自己难堪才是。
不说别的,他爹现在就坐在上首看着,这帮人敢这么做,是不是不想在严党里混了?
“说啊,怎么不说下去了?”
眼看好大儿严世蕃终于反应过来,严嵩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的很。
“爹,我,我就是想为您老,做点事。”
严世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闭嘴,配合自家老爹给的台阶,走了下来。
他不敢再随便开口了,只能气闷的坐下来,想分析一下情况。
其他几名严党官员见状,心里微微点头,严阁老这是借机表达自己态度,他并非要袖手旁观啊。
否则严阁老刚才完全可以推脱,让小阁老出面来做这件事。
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只能低头认怂了。
“皇上如天之德,英明神武,徐阶他们的算计,又如何逃得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你们担心什么,老夫知道,老夫也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徐阶他们,成不了。”
严嵩将目光慢慢转移到其他几名严党官员身上,用着不急不缓的语气,安抚他们。
暗地里,他也是在告诉这些人,这件事,老夫给你们撑腰。
徐阶他们成不了,那自然是有人让他们成不了。
结合刚才的事,这就是严嵩在暗示自己支持的态度。
不过嘛,这种话是暗示,不落文字,不深想,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甚至单独摘出来看,只是严嵩表达自己强势的态度罢了。
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几名严党官员,瞬间就联想到了严嵩,愿意帮他们撑腰的方面去了。
顿时几人起身,纷纷向严嵩拱手低头道,
“还是阁老慧眼如炬啊,我等自当拜服。”
严嵩暗示,他们也松了口气,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打算去悄悄办事了,您老可得帮忙盯着点。
严嵩似是没有听出来,反而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胡须。
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端起桌案上的茶盏,低头开始品茗起来。
这种明晃晃的送客暗示,几名严党官员立刻秒懂,客套几句后,又向小阁老严世蕃告罪,随即从书房中鱼贯而出。
守门的管家偷瞥了一眼,这几名大人脸上,端是一副放松下来的样子啊。
书房里,等他们走后,严世蕃便迫不及待的站起身,走到他爹严嵩面前,皱着眉询问道,
“爹,他们刚才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还有什么事,比裕王出京更重要?”
严嵩慢慢将手中茶盏放在一边,抬头瞥了一眼好大儿严世蕃,随即没有理睬。
在严世蕃的注视下,他慢慢拿过来一份空白纸张,又提起一根毛笔蘸了蘸墨,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爹,您要写什么?”
严世蕃不明所以的望着自家老爹,刚才也没商议出什么计划,这是要干嘛?
还是说,他爹和那帮人,已经达成什么共识了?
“爹老了,你来写。”
严嵩沉思片刻后,将手中毛笔递了过去,这笔功劳,还是给他的好大儿护身吧。
没错,严党这边刚商量好,转头这边作为领头人的严嵩,已经准备向皇上告发了。
任谁也不会想到,作为严党顶头上司的严嵩,会这么干!
“这两个老狐狸。”
皇宫,丹房内。
嘉靖继续盘坐在丹炉面前,手持芭蕉扇不急不慢的煽动着,目光从严府收回,又瞥了一眼徐府。
巧了,徐阶也在低头提笔,书写今天裕王府发生的事情,准备借此领一笔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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