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的提议很不错，教授们都同意。”恺撒耸了耸肩，率先潜入了幽暗的湖泊之中。
路明非相信，如果此时在陆地上，他肯定会很自恋的撩起自己金黄色的头发，然后发表一堆自恋的台词。
“真的是苦活累活，都是我们干。”他抱怨了一句，也追了上去。正如一句老话——来都来了。
头上的射灯将水中的黄线照耀的无比清楚，他很快就追上了两人。
“你俩在干啥？”路明非接住了两人抛出来的白色物质，他放到眼前仔细端详，瞬间吓的将他再次抛飞。
那竟然是一个人的头骨！
如此看去，恺撒和楚子航抛飞的东西就是人骨，从那四散的痕迹来看，这得有多少。
“龙王还吃人啊，我还以为龙族只是把人类当做奴隶。”路明非靠近了两人工作的地方，随手捡起了一根大腿骨。
“应该不是，这些骨头上并没有啃咬的痕迹。”楚子航递了一样东西过去，“这些人应该都是军人。”
那是一块锈蚀的金属片，长方形，隐隐约约可见金属片四角都有小孔。
“是甲片，汉朝制式的铠甲，这东西也叫做‘甲札’，用麻绳拴起来就是甲胄。甲札的工艺精良，应该是制式铠甲。”楚子航说，“骨头下面沉着的都是这种甲片，一抓一大把，还有你注意那边那具尸骨旁边，”他转动射灯的方向，“那是把东汉军人常用的环首刀，这些人应该都是军人，官兵。”
“这么多？”路明非有点吃惊，放眼望去，他们脚底下全是骨头，白皑皑的一片别提多渗人了，“这里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猜测应该是当时的官兵组成了讨伐队伍，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华夏古时的混血种，最终却被团灭在了这里。”楚子航是这么想的。
“有时候我倒是挺佩服你们华夏人的。”在场唯一一个外国人也加入了话题，“居然能在与龙族的战争中屡屡制胜，还一直传承到现在。”
“谁知道呢。”楚子航重新加入了清扫队伍。
看着这个太过工整的停尸现场，路明非总觉得很怪异，但又说不上来。就在某一刻，他的眼睛聚焦到那条黄色的染线上。“恺撒学长，你之前说青铜城内是有水流的对吧，曼斯坦因教授正因为这一点才叫我们带上了这种特殊染料。”
“对。”已经摸到骨头下青铜地面的恺撒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机密，行动开始前，一部分《冰海残卷》的内容早已教授给他们，“朝圣的人是泛舟觐见，然后顺着水流而行抵达火焰的王座。”
“可这些人死的时候，这里是没水的。你们想想，如果那时这里有水，这些人死了之后都该浮在水面上，直到都烂成骷髅了才沉下来，烂光之前尸体就会四处漂散。但是你们看看四周，尸体都集中在我们这一块，也就是说，这些人死的时候是聚在这里，不知怎么，一下子都死了。他们总不可能是潜水到这里的，那时候可没有潜水服，憋也憋死他们了。”
“一下？这不是一场战争，这是一场屠杀！”路明非第一次震撼龙王的战力，这已经不输于现代的导弹了。
一下，就仅仅一下，这成千上万的官兵，甚至还混杂着混血种，就在这一下的时间里丧失了生命，连丁点反抗都做不到。
“那他是怎么死的？”恺撒也震撼到了，更好奇这么强大的龙王是如何死亡的。
对付百十来号人他有自信，对付上百的人，哪怕装备再差，他也只有跑路，两者之间的差距竟是如此明显。
“马上就知道了。”楚子航的射灯忽然转了半个圈照到两人，“这里有活灵，来个放血的。”
还能咋办，路明非叹了口气就游了过去，他将手上的防水绷带解开，瞬间就冒出了大量的气泡。
“我可是豁出去了，你俩得记得我的好。”他心下一狠，把手用力的按在地面活灵的嘴唇上，伤口处瞬间升起了一股彻寒的触感。
没人理他，两人都严阵以待，“准备好，要来了。”
震动从脚下传来，仿佛地震前兆，整个水底缓慢位移。一根细而长的水龙卷出现在路明非的头顶，尖锐的尾部锥子一样直刺下来。
又是先前进入的感觉，眼前漆黑，急速地下降、旋转、翻滚。
下方是一条光滑的滑道，螺旋而下，这种夸张的水滑梯经验是路明非从来没有过的，精彩刺激绝对超过水上乐园里的‘激流勇进’。
唯一的问题是，‘激流勇进’下面迎接你的是微笑的服务人员，鬼知道这下面是什么，也许是一张等待消夜的龙嘴。
“哎呦。”
他屁股着地了，确切地说是落在什么东西上。这是一次平稳的着陆，甚至带着几分洒脱和惬意。着陆之后他们继续下降，不过刚才是‘激流勇进’，而现在换成了‘摩天轮’。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齐看着自己的脚下。
他们正并排坐在一架巨大的水车上。青铜水车，表面缠着一层厚实的、不知名的织物，每一块接水的挡板都是一张舒服的座椅。他们沿着一条黑暗的通道下行，两边都是哗哗的水声。
“这龙王还有趣啊，通往住处的地方搞得跟游乐园似的。”路明非往身后躺了躺，享受着这短暂的黑暗。
“是不错，你们说以后把龙王屠了，这里改造成个人游乐园会怎么样？到时候我欢迎你们过来玩的。”恺撒已经想到了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但黑暗终究是短暂的，庞大的‘摩天轮’将他们送到了另一个世界，三人一起跃出。
“你那游乐园的企划不错。”看着面前的景色，路明非有点赞同恺撒的想法，“不过我觉得做成博物馆也不错。”
本以为这里应该是一座恢宏浩瀚的宫殿，里面应该有古希腊式的柱子，或者中国古风的盘龙大柱，此外是极高的穹顶，藻井里肯定是青铜铸造的龙头什么的，高耸的台子，上面放着张王座。
四面八方应该站满了蛇脸人的雕像，如果再有什么满地流淌的水银，铜铸的山川，以满满几十缸人鱼油膏做燃料的长明灯，就更符合龙王该有的气派了。
但现在他们站在了一间小屋外，一栋青铜铸造的、古老的民居，除了质地以外，跟在历史书插图里看到的中国古代民居没有任何差别。
甚至还有窗户，只不过窗外是漆黑的金属墙壁。
“下来时，通讯线被切断了。”楚子航摸了摸还连在腰带上的半根黑索，“不过不要紧，一会儿再用你的血打开入口，出去之后把线重新接一下就好了。”
“楚师兄，别说的我的血不是血似的。”路明非再次缠上了防水绷带，“咦，这里还有长信宫灯诶，拿出去应该可以卖不少钱。”
他循着射灯的光芒来到了一盏小灯前，青铜质地，造型是一个宫女跪坐在桌上，一手捧灯，一手的袖子拢在灯罩上方。
路明非在历史课上学过，这东西曾经在中山靖王刘胜的墓里出土，是无比珍贵的文物，能卖出很多钱。
两人懒得理财迷发作的他，分别摸着青铜墙壁自行探索，缓缓往里走。这里处在水的下方，封闭得又好，上千年过去了，一点灰尘都没有。
屋子里的陈设异常简洁，三间屋子里两间是卧房，床榻是藤制的，依然结实，墙上悬挂着的卷轴却没有那么幸运，楚子航手指扫过，绢片粉碎。
一根光秃秃的木轴落在地上滚远了，矮桌上还放着陶制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已经枯透的花，漆黑的茎像是铁丝拉成的。
两袭衣袍挂在墙上，都是白色，乍一看像是一高一矮两个人贴墙站着，堂屋里，一叠泛黄的粗纸放在矮桌上，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是端庄的汉隶，楚子航扫了一眼，是不完整的一句话，“龙兴十二年，卜，不详……”
这间屋子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几千年的时间在这里是凝固的，这里仍旧残留着当初住在这里的人的气味。
恺撒循到了卧室藤制的床上，本以为空无一物的地方，某样事物在射灯的照射下反射着金属光芒，“我这里有发现。”
那是一个黄铜色的罐子，高度跟一个成年人差不多，表面满是暗绿色的铜锈，隐约可以看到阴刻的、犍陀罗风格的花纹，双蛇守卫着一株巨树。
外壁原先完全封闭的，但是上方有一块泛着灰锡颜色的地方，有个黑洞洞的缺口，像是被腐蚀出来的。
“这是什么玩意儿？这玩意儿都能装下我了吧。”路明非想上去用手敲敲，不过被楚子航拦下。
龙王的家里出现人类的屋子就已经很古怪了，人类的屋子里还出现这么一个庞大的黄铜罐子，说不蹊跷那就有鬼。
“如果没有错，这就是我们要找寻的目标，孕育龙王再生的卵。”楚子航微微沉思，“虽然跟教材中的龙族卵不一样，但作为龙王要特殊一点可以理解。”
“也就是说，我们这次的终极目标就是这玩意儿。”虽然难以置信，但路明非很快就接受这个设定了，“那就拿上，走。”
还以为龙王坟墓有多难呢，没想到就这。按游戏里的设定不该陷阱一大堆，守护人员一大堆嘛。果然，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
不过也好，快点完成就快点回去，虽然他特意锻炼的水下战斗能力毫无用处，不过，相比于危险他更喜欢这样。
“你俩在后面墨迹啥呢，走啊。”路明非将先前看好的长信宫灯抱起，依旧不见身后两人回应。
他回首，这两人居然在大眼瞪小眼，好似在争夺战利品的两只猛兽。
不会吧，你俩这个时候起了好胜心？潜水服中的路明非嘴角抽了抽。该说你俩感情好，还是感情不好呢。
“楚师兄，你帮我拿着。”他把长信宫灯丢给了楚子航，自己一把抱起了床上的黄铜罐，“我是组长，我来抱，行不？”
他们三重新跳上青铜水车，水车的一侧是下降，另一侧就是上升。快升到顶部时，他们看见一块有着浮雕人面的青铜板，那是扼守入口的活灵。
路明非把黄铜罐子丢给了空手的恺撒，“帮我拿一会儿。”他很自觉的撕开了绷带，伸手将伤口在活灵的唇上一抹。
青铜板如同融化那样洞开，同时一股巨大的吸力带着他们上升，等他们看清周围，已经再次潜在水中了。
路明非先把通信绳接上，然后接过黄铜罐，“真顺利，走吧，我们回去了。”
沿着曲折的绳子，他们很快就穿过了之前经过的区域，没有任何一丝阻碍，就这么来到了进入的门口。
“真的拿到了吗？”船上的曼斯教授还是一脸不可思议。
本来他还担心三人的通讯一起断绝，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危险，为此还紧急调动了各种力量。但没过一会儿，他们三人就重新连上了通讯，还报告了任务完成。
就好像做梦一般，不，比梦还要离谱，他们就好像在龙王的坟墓里踏春一般。
但事实就是事实，他按捺不住喜悦的从位置上跳起，蹦蹦跳跳的好似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路横冲直撞到甲板上。
“上来了吗？上来了吗？上来了吗？”他比正在进行作业任务的三个女孩还要紧张，紧张的脚步开始有节奏的韵动。
“教授，我们知道你很兴奋，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这个忽然间跳起舞来的导师，诺诺感觉心脏有点受不了。
“这可是世纪大发现，秘党数千年来都没有的成果。”
“加学分吗？”这时，水里涌出一个怀抱着黄铜罐的蛙人，他摘下氧气面罩，向着船侧面靠近。
“加，肯定加，这学期给你满分！”曼斯给了这个湿漉漉的家伙一个大大的熊抱，“真不愧是S级，你就是天生为屠龙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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