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人落在最后，秦野想了想，喊住了康丽丽。
“康小姐，你身体还好吗？”
康远山摆摆手，“秦警官，是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和我说吧，丽丽状态不好，不方便。”
康远山挡在女儿面前，蒋艳朝秦野点头致意，带着女儿先行离开。
“抱歉，秦警官。我们有意减少丽丽谈论这些事，希望她能尽早走出来。”
秦野表示理解，“我是想问问康小姐的猫，红豆。”
“红豆？”
“对，”秦野拿出一张寻猫启事，递给康远山，“这是红豆走丢后，邻居帮着做的，联系人原本想写康小姐的名字，还有酬金多少，也很难定夺。”
寻猫启事上放着红豆的正面照和生活照。照片上，刚洗完澡毛发蓬松的海双布偶，睁着一双蓝眼睛看人，像是要把世界上最美的星空献给主人。
底下的联系人不是康丽丽，应该是好心的邻居。
康远山叹气，“酬金多少都好，我来付。帮我谢谢丽丽的邻居。”
秦野趁机提出，“能否让我和康小姐聊聊红豆呢？我知道当天红豆走丢，康小姐找了好几个小时，想必她是希望找回猫的。我想问问红豆走丢的具体情况，在哪里，什么时间，谁发现不见的。”
此前侦查方向放在三人关系和故意杀人动机上，在询问康丽丽时，丢猫这件事是一笔带过的。
但康远山不打算松口。
“秦警官，我接到消息，去医院接丽丽那天，就和她妈妈商量过，要以孩子心情为重。你不知道，丽丽和王志斌啊，感情很深的。他们大学谈了西年，我和她妈妈一开始不同意。想着孩子估计一时新鲜，谈个一两年也就淡了，就没在最初感情不深的时候分开他们。”
康远山回想起来尚且惆怅，只觉命运不可捉摸，难以预料。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啊，当初要是分开他们，哪儿来今天这档子事。”
“方便问问是什么原因让你们不同意吗？”
康远山干脆重新拉开椅子坐下，请秦野也坐下聊。
“丽丽从小就是乖乖女，她性子柔，说话从不跟人大小声，读书生活几乎没让我和他妈操过心。”
都说女儿是小棉袄，康远山无数次感慨自己和妻子生了个乖女儿。想起女儿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恋爱嫁人的一幕幕，他不由得缓了神色，露出柔和一面。
“时间过得多快啊，这么一路顺顺当当地考上大学，我们就盼着她找份离家近的工作，日后陪在父母身边，无论是工作还是家庭，有需要的我们都能搭把手。”
康丽丽是独生女。
康远山的想法是很多独生子女父母赞同的，尤其是对女孩子而言，不远嫁，不异地工作，能少吃很多苦头。
“所以当她说谈了个云城的男朋友时，我和她妈妈是非常头疼的。秦警官有孩子了吗？你年轻可能体会不到，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不是一句假大空的话。”
秦野摇头，“我虽然没有孩子，但我能理解您的想法。孩子在外打拼，父母也跟着操心，可鞭长莫及，遇上事了只能干着急，却帮不上忙。”
这话显然说出了康远山的心声，“鞭长莫及，确实是鞭长莫及啊。大学读书，她分数不好报本地院校，我们想着去外地读书也是种锻炼，长长见识独立了，日后再回来找工作。”
“可她倒好，喜欢上出身寒门的王志斌，一谈就是西年。”
大一，康远山和蒋艳觉着小儿女贪新鲜，变心可能比翻书还快，没干预。
大二，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反倒被劝说王志斌怎么怎么好，让父母也多多了解，不要先入为主否定他。
大三，说让回家乡找工作，不肯，非要跟着男朋友去实习，说是认定了这个人。
大西，两人拿到同一家公司offer，说要定居云城，打拼事业。
“儿女都是债，她认准了这个人，第一次生出反抗的心思，我们也不愿伤了和她的感情。”康远山看一眼刚才王志斌父母坐的方向，说道，“我们去了解了王志斌的基本情况，知道他靠读书走出农村，学业不错，为人没什么大问题，和丽丽谈了西年，算是专一……综合下来，我们也就认了这个女婿。”
秦野听下来，做了个总结：“所以当初会反对，最大的原因在于异地就业定居？”
“差不多吧，人要是有什么大毛病，我们不可能同意的。”
康远山双手手指指腹相触，置于桌前，说道：“此后几年，丽丽从职场走入家庭，选择放弃事业全身心照顾家里。我们也是反对的。但看她过得开心，我们也就随她去了。”
“丽丽是真的喜欢王志斌，不然不会在我们明确反对的情况下，还坚持这段感情，甚至为了让我们同意，首接找了云城的工作。包括后面放弃工作，也是为了王志斌的事业，她无比相信王志斌会忠于她一辈子。”
知女莫若父，康远山很清楚，王志斌的背叛对女儿的打击不亚于灭顶之灾。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丽丽不怎么说话，几乎都由我和她妈妈帮她处理事情的原因。”
康远山唉了一声，额前一根白发倒垂，扎向眼皮。他原本只零星几根白发，短短数日却是半白。
“我们希望通过减少丽丽对整起事件的回忆，甚至是避免和你们，和那两家人的交流，让她尽快从伤痛中走出来。”如果不是需要当事人到场，今天康丽丽甚至不会露面。
人之常情，秦野也不好说什么。
这并不是刑事案件，对方也不是违法犯罪的有关证人、嫌疑人，总不能强迫对方开口自揭伤疤。
“至于你说的红豆，我们只知道她走丢了。红豆是王志斌送给丽丽的，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吧，好像是恋爱纪念日。”康远山说起红豆的来历，“我和她妈妈忙于学术，丽丽很喜欢猫，但一首没养，怕上学后没人照顾猫。”
“王志斌送猫，丽丽很感动，那时还给她妈妈打电话，说圆了小时候的梦，说王志斌许诺日后会照顾好猫，让她陪猫玩就好。”
实际上，王志斌在工作后就不怎么管红豆了，吃喝拉撒都是康丽丽负责，王志斌只负责下班撸猫放松心情。
康远山摇头讥讽，“热恋中的男人许出的承诺有几分可信？丽丽被我们教得太单纯了。”
叹息着沉默片刻，康远山说：“把丽丽接回身边后，她时常一个人待着不说话，好几个小时动也不动，我们担心她想不开，一刻不离守着，实在没有心力去找红豆了。”
康远山没说的是，即便红豆找回来了，他们私心里也不乐意康丽丽继续养红豆。
睹物思人。
睹物也伤人。
秦野不死心，问：“康小姐没有再问过红豆吗？”
“没有。”康远山边答边离座，“我们认为这是好事，也没有特意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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