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崖将万大山和小蛮推进去，他在外把守殿门。”
宇文修多罗舒展眉眼，整个人散发着难言的魅力，似乎心情很好，声音软软道：“如此说来，侍女，万大山和小蛮都参与谋害蒋氏，那个侍女呢？”
戴校尉脸色难看，“死了。”
宇文修多罗嗤笑道：“长生殿发生命案，赵王府的侍卫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敢站出来负责，反而让外出执行任务的傅雪崖挑头，昨晚他给出的三点建议你们两个想不到？”
高内侍和戴校尉叉手低头，耳听得王妃呵呵轻笑，“怪不得贼人能随意进出长生殿杀人，就凭你们推诿扯皮能做好什么事？”
“请王妃赎罪，”
“最后一次机会，再敷衍了事就让赵王处理你们。”
“不敢，誓死守护王妃。”
“下去。”
侍女跪在席子上给宇文揉着太阳穴，两个侍女轻摇着团扇，冰鉴里放着三碟切好的水果。
吃了一瓣黄杏，宇文伸出手让侍女擦干净，头被按得舒服。
眯上眼睛半晌后自言自语，“傅雪崖真是个机灵的，汤泉宫滑溜溜不粘手，珏儿眼光不错，将来收到身边可以做个执仗亲事。”
——
傅雪崖回到家擦洗干净身子，王妃赏的一匣子银锭放好，检查马匹、刀弓和盔甲。
这三天惊心动魄的战斗，让他心神俱疲，双手枕头闭目复盘信息。
张甲子、蒋校尉和蒋夫人是一条线：
等张甲子盗窃瓷俑得手后，蒋校尉杀他灭口，又把瓷俑带出大兴宫交给赵王府蒋夫人。
万大山和小蛮联手除掉蒋夫人布置现场，万大山担心小蛮露了马脚，提前在丰裕县主偏殿布置刺客，如果自己不在，小蛮和刺客足以杀掉县主，刺客再把小蛮灭口。
小蛮是蒋校尉那一边的人，包括那个被灭口的侍女，大水和尚是哪方面的人？
张大山和尚与大水和尚有勾结，张己巳对张大山和张甲子却一无所知。
冤死的王大娘子，还有蒋夫人偏殿守夜的丫鬟内侍……
令狐青山是谁的人？
线头越来越多，傅雪崖没有一点破获案情的喜悦，内心升起一股恐惧，这么多人陷进来，为了什么？
——
第二日，傅雪崖找何校尉报道，被告知何校尉番休，上交马匹盔甲。大唐严禁私人藏盔甲、军弩。
正要走，仓曹参军通知傅雪崖领取端午赏赐。
端午节大臣武将受到皇帝赏赐的夏衣、绢扇、腰带、百索。注① ②
圣人会给重臣的绢扇上题字，其他臣子的夏衣上有写名字，赐予文官的腰带是海龟壳制成黑玳瑁腰带属稀世珍宝。
赐给武官黑银腰带，因黑银能以提升胆识及果敢的个性，亦有辟邪驱凶之效，故此最宜武官佩扎。
傅雪崖有例赏的夏衣、腰带和空白的绢扇，圣人三殿宴群臣，去年他站岗。番休的没到日子就去骊山三天，这次能偷懒在家过端午。
明日才是端午，街上己经有过节的气氛。
回到家看到大门上插着艾草，洪葫芦在各个房子门楣上插艾草。
“哪有提前插艾草的？都是早起插艾草。”
洪葫芦扑噜着手掌，“早插早好，万一你明早起不来呢？对了，我娘包的百索粽子，我爹的菖蒲酒我都带来了。”
臣子之间互赠夏衣、绢扇、百索，洪葫芦不讲究这些，首接上艾草、粽子和菖蒲酒。
看着傅雪崖手里的赏赐，洪葫芦没有绢扇腰带，嘴硬说着：“还是我心里记挂着七郎，那些赏赐哪有吃喝的实在，先尝个粽子，我娘的手艺谁不赞一声好，好——”（书面语粽子写角黍）
傅雪崖被洪葫芦自吹自擂逗笑了，逗着他，“好好努力晋升八品境也有机会做旅帅，到时也有这些赏赐。”
拿过粽子，上面缠着许多色彩绚丽的丝线和编织着花纹的草索，拆了半天，里面包着艾灰汁浸泡过的黄米。
洪葫芦拿竹筒拔掉塞子小心倒上蜂蜜，咂巴咂巴嘴，“蜂蜜粽子好吃，明个儿咱们去吃果酱粽子。”
傅雪崖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好吃，跟洪葫芦斗嘴，“那咋不吃粉团？”
粉团类似麻团的一种点心，用糯米制成，外裹芝麻，置油中炸熟，端午节这天，皇宫中赶制出许多粉团粽子，置于金盘中，让人用小角弓去射，射中者取食。
射粉团（网图）粉团做法不一，又说角黍团成圆形，不考据，展示唐人过节很热闹。
洪葫芦啧啧道：“七哥，去了一趟骊山你的心野了，那都是宫里人玩的，再不就是权贵家女眷才有，我们这等芝麻小官哪里会玩这个，还不如去东市吃酒。”
“正好得了王妃赏赐的银钱，明日我们去曲江池看龙舟胜会。”
“若是明日上番去兴庆池和龙首池也不错，去年咱们到龙首池，一群女官和宫女，那词怎么说来着，环肥燕瘦，莺莺燕燕，五颜六……”
“好啦，听了几个词就瞎用，要被别人听到一个妄议后宫罪名跑不掉。那兴庆池和龙首池是皇家竞舟的地方，咱哥俩番休只能去曲江池。”
“对哦，宫里的哪有曲江池小娘多，嘿嘿，七郎，明日我早些来找你，我们去曲江池。”
傅雪崖三两口吃掉粽子，舀水洗手，“你不叫上牛如来？到时他责怪你别说没提醒你。”
“七哥，县主让你留在汤泉宫做甚？”
“晚上射死一个飞贼，斩了两个刺杀赵王媵夫人的凶徒。”
洪葫芦瞪着眼睛，“你，你，一晚上做这么多事儿？为何我不在你就立功，七哥，你不能忘了九弟我啊。”
“立什么功，都让给赵王府的戴校尉了。”
“凭什么！”
“就凭那是王府内部事宜，三百个侍卫眼皮底下，两拨贼子全被我一人杀了，他们颜面无光。老九，立功的机会很多，令狐青山己被我杀了，这么大的功劳还不够吗？非要抢赵王府那群人的功劳，得罪人都不自省。”
洪葫芦挠着头，“做队正被人抢功，做旅帅还被人抢，那你这官白升了。”
“前回来可见到何校尉。”
“没有，我给刘长史说了你抓到令狐青山的事儿，他看上去不是太欢喜，笑得很假。”
“他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平康坊吃过汤饼（面条），洪葫芦要回家，傅雪崖也没闲逛，回家翻出玉虚经参详。
未时五刻，日晒稍稍没那么毒，院门被敲响。
注① 杜甫领到轻罗夏衣后写下《端午日赐衣》：宫衣亦有名，端午被恩荣……
注②《唐会要》记载：贞观十八年五月五日，唐太宗御笔亲题“莺、凤、蝶、龙”等字于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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