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地铺展在剑冢的上空。万籁俱寂之中,残剑“不器”在陈青安的掌心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龙吟,那声音像是远古的巨兽在幽咽,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青安站在剑冢坍圮的断壁之上,周身散发着冷峻的气息。他瓷化的左臂在黯淡的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爬满了斑驳的铜锈,仿佛岁月在其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三日前青丘禁地那轮血月的余晖仍未消散,带着几分不祥的色彩,竟映得这剑冢万剑齐喑。放眼望去,三百里剑池如今干涸见底,一片死寂。
池底沉着的并非是那些闻名遐迩的名剑残骸,而是一具具裹着道袍的婴孩尸骨,惨白的骨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曾经发生的惨剧。
“寅时剑鸣,大凶之兆。”瘸腿掌柜不知何时来到了陈青安身旁,他的身影在月色下拉得长长的,显得愈发佝偻。手中的铜酒爵轻轻磕在试剑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溅起的火星在空中瞬间凝成了卦象。
他眯着眼睛,神色凝重地说道:“这剑冢底下埋的,可不是你们陈氏先祖。”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几分神秘的意味。
陈青安闻言,眼神一凛,立刻运转体内金纹之力。金纹如同灵动的游蛇,顺着龟裂的地缝快速游走,所到之处,地面微微颤抖。然而,当金纹触及池底青砖的瞬间,却像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骤然暴退回来。陈青安定睛一看,只见每块砖缝之中都嵌着天机阁密探的腰牌,腰牌上“癸未廿七”的刻痕正缓缓渗出黑血,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就在这时,第七缕月光悄然掠过镇魂碑。原本平静的镇魂碑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碑文“剑守人间”西字竟缓缓倒转,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纵着。紧接着,石碑背面露出了狰狞的饕餮浮雕,那饕餮张牙舞爪,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吞噬殆尽,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小心!”阿蛮的残魂突然从狐尾手绳中跃出,化作一道淡淡的光影,焦急地呼喊着,“碑下有活物!”声音空灵而急促,充满了担忧。
瘸腿掌柜的独眼骤然裂成双瞳,散发出奇异的光芒。他迅速将手中的酒爵泼出,酒爵中泼出的琼浆在空中瞬间凝成了一道道坚韧的锁链,向着镇魂碑飞去。陈青安也毫不迟疑,旋身避让的同时,将瓷化左臂猛地插入碑文裂缝之中。
然而,他触碰到的并非是冰冷的石碑,而是温热的血肉,这镇魂碑竟是活人浇铸而成。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三百年前陈家先祖的脊骨仍在碑中微微颤动,仿佛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当年陈氏满门七十三口。”掌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痛,他手中的虎符引动地煞之力,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起来,“为镇天魔剑魄,甘愿以身饲碑——”话语未尽,却己让人感受到了那段历史的沉重与悲壮。
话音刚落,剑池突然沸腾起来,干涸的池床瞬间裂开千道沟壑,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陈青安目光如炬,窥见沟底缠满青铜锁链的剑匣,剑匣表面刻着的《度人经》朱砂符文正被黑气迅速侵蚀,仿佛即将被黑暗的力量所吞噬。
当他的金纹触及剑匣的瞬间,整座剑冢突然响起一阵非人嘶吼,那声音尖锐而凄厉,与归墟海底的天魔将如出一辙,震得人耳鼓生疼,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咆哮。
“现在逃还来得及。”凌虚子的声音突然从空中传来,只见他脚踏七星,周身散发着凌厉的剑气,七星剑阵破空而至,“待剑魄苏醒......”后半句话虽未说完,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却不言而喻。
陈青安却不为所动,徒手捏碎两柄飞剑。然而,剑刃碎片却在半空中凝成了周慕白的虚影。
周慕白面带微笑,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狡黠,缓缓说道:“青安兄可知,你每日擦拭的‘不器’残剑,正是第七天魔将的本命剑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仿佛一道惊雷,让陈青安心中一震。
陈青安闻言,心中大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瓷化左臂突然失控,残剑“不器”脱手而出,向着剑匣飞去。在剑鸣的嘈杂声中,陈青安眼前突然浮现出幻象:三百年前,瘴气林深处雾气弥漫,一片阴森。
陈氏先祖身着素袍,神色凝重地跪在一尊泥胎神像前,手中拿着寒光闪闪的铁钉,亲手将啼哭的婴孩钉入剑匣。
那婴孩后颈的龙鳞胎记,与自己胸前的青螭逆鳞分毫不差,看到这一幕,陈青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原来我才是剑魄容器......”陈青安喃喃自语,一口带金丝的淤血从他口中咳出,“好个偷天换日!”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仿佛被命运狠狠地戏耍了一番。
就在这时,剑匣轰然炸裂,强大的力量瞬间爆发,十万道剑气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了天魔将的虚影。
天魔将身形巨大,周身散发着黑色的魔气,面容狰狞,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魔剑,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毁灭。瘸腿掌柜见状,立刻将手中的虎符熔成青铜液,浇铸出新的泥胎神像。
陈青安在剑气风暴中奋力抓住残剑,当剑锋触及神像竖瞳的刹那,归墟海眼在云端缓缓显现,青螭娘娘的逆鳞正在门后泣血,那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现在明白了吗?”天魔将缓缓飘到陈青安面前,指尖点在他的眉心,冷冷地说道,“你斩的从来不是因果......”声音冰冷刺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残月西沉,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陈青安在历经苦战之后,终于劈碎了最后一尊神像。剑冢地脉缓缓渗出黑色泉水,每一滴泉水都映出不同的宿命轨迹。
陈青安看到了自己若拜入儒门的景象,在书斋中挥毫泼墨,谈笑风生;也看到了阿蛮未死的可能,两人在山林间携手漫步,幸福而甜蜜。然而,这些美好的幻象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腕间狐尾手绳突然绷断,阿蛮的残魂裹着道痕金纹,在虚空之中缓缓勾出一句偈语:剑非剑,魄非魄,青萍结处见真我。声音空灵而悠远,仿佛在指引着陈青安寻找真正的自我。
当第一缕晨曦刺穿剑冢的迷雾时,陈青安在镇魂碑的残骸中发现了半卷《陈氏族谱》。族谱的纸页泛黄,散发着陈旧的气息,显然己经历经了岁月的洗礼。纸页间夹着一片龙鳞,鳞上刻着一行小楷:【甲子年惊蛰,青螭抱子投瘴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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