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的骂声渐渐弱成抽泣,贾东旭蜷缩在炕角,盯着窗纸上被煤油灯映出的斑驳树影。月光从裂开的窗缝渗进来,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纹路。墙角的老鼠窸窸窣窣啃着掉落的窝头渣,他突然想起易中海家的饭桌上经常摆着的酱肘子,而自家灶台上永远飘着白菜帮子的寡淡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在黑暗中握紧拳头,他不甘心就这么被抛弃,一定要想办法让易中海重新重视自己。
第二天清晨,霜花爬满了易中海家的窗棂。贾东旭裹着磨出毛边的围巾,在寒风中守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易中海开门。老人戴着老花镜,正慢悠悠地往剪好的报纸里填烟丝,烟丝的香气混着刺鼻的劣质烟草味。“师父,我这次真知道错了,您就再教教我......”
贾东旭的声音被北风撕得破碎。易中海蹲下身,倒立的烟卷重重敲在门槛上,震落几块碎冰:“东旭,不是师傅不帮你,厂里的事儿,有厂里的规矩......” 他的中山装下摆被风吹起,露出里面何雨柱送的驼绒背心,转身离去的背影渐渐融入晨雾,只留下贾东旭攥着皱巴巴的申请书,指节泛白。
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贾东旭的脸,他失魂落魄地在厂区外的土路上徘徊。鞋底碾过结冰的水坑,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却无法打破他内心的死寂。突然,他想起何雨柱常在酒馆后厨忙活,或许能从他那里找到转机。想到这儿,他紧了紧围巾,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酒馆的方向走去,全然不顾脚下打滑的危险,心里只盼着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当贾东旭在酒馆后厨找到何雨柱时,对方正往蒸笼里摆放牛肉,热气模糊了他真诚的笑脸。“柱哥,您能不能帮我跟易大爷说说......” 话没说完,何雨柱的脸瞬间冷下来,手里的抹布重重摔在案板上:“易大爷做事有分寸,你自己不上进,能怪谁?”
蒸腾的热气里,贾东旭看见何雨柱袖口露出的新毛衣,正是易大妈前几日织的样式。曾经亲如父子的师徒情分,在易中海的冷落和何雨柱的 “横刀夺爱” 中,碎成了满地无法拼凑的玻璃渣。
贾东旭僵在原地,喉咙像被刚出锅的蒸笼热气烫住,发不出半点声响。他木然转身,踩着后厨油腻的地砖往外走,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酒馆门帘被风掀起又重重落下,将他彻底隔绝在何雨柱忙碌的身影之外。
这话传到贾张氏耳朵里时,她正站在自家门槛上,看着易大妈举着何雨柱送来的酱牛肉,在院门口跟三大妈炫耀。冬日的阳光照在酱牛肉油亮的表面,晃得她眼睛生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盯着易家窗户上新糊的花纸,想起最近听到的传闻。
易大妈得意的神态像根刺扎进贾张氏心里,她冷哼一声,压低声音嘟囔:“显摆什么!真当别人不知道那些腌臜事儿?”她警惕地左右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后,凑到三大妈耳边,声音里满是怨毒与不甘,“听说易中海最近频繁往厂里领导家跑,指不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贾张氏压低嗓音的这番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三大妈心底激起层层涟漪。三大妈下意识地往贾张氏身边凑了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与不安:“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可有什么实打实的证据?”话音未落,易家院子里突然传来瓷碗碎裂的声响,惊得两人同时噤声,西目相对时,眼底都闪过一丝慌乱与心虚。
“易中海个老东西怕是得意忘形了......”夜深人静时,贾张氏辗转反侧,“得意的忘了当初是为什么收贾东旭当徒弟了。最近就连她这个家庭妇女都知道前线的情况不太好,易中海怕是笃定李天佑不会活着回来了,才更加有恃无恐。”
她的目光穿过几道墙,扫过徐慧真家紧闭的院门,又落在东跨院门口的红色牌牌上,“可他忘了,人家李天佑可不是跟他一样的绝户,人家有妻子有儿女,那个姓徐的小媳妇可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同住一个大院却深居简出的田干部......老东西真以为自己拿他没办法了吗?”寒风卷起她鬓角的白发,她突然冷笑出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隆冬凌晨,西合院被浓稠如墨的夜色笼罩,唯有零星几点煤油灯在窗棂间忽明忽暗。突然,一声尖锐的玻璃碎裂声撕破寂静,像把冰锥首插人心。那声响惊得房梁上的积雪簌簌掉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坑洼。奇怪的是,本该随之而来的惊呼、叫骂声却迟迟未现,整个院子陷入诡异的死寂,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寒风卷着雪粒子在巷道里打着旋儿,好半晌,才从不同的屋檐下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裹着棉袄的住户们睡眼惺忪,踩着棉鞋慢腾腾地推开房门。月光下,只见一只羽毛凌乱的灰鸟摊在前院东厢耳房的地面上,翅膀不自然地扭曲着,玻璃碎片在它周围泛着冷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银。
“奶奶的,吓老子一跳,还以为招贼了呢!” 前院王大爷裹紧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嘴里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冰碴,“一只瞎了眼的鸟,找死!” 他用脚尖踢了踢窗外走廊地上的碎玻璃,金属烟袋锅在门框上磕出清脆的声响。他踢碎玻璃的动作带着泄愤的狠劲,仿佛这只鸟搅了他的安稳觉,就是罪该万死。
“你说这李家也是怪倒霉的,” 三大妈抄着袖子凑过来,齿缝里飘出微弱的热气,“刚装修好的房子,特意全换了这么亮堂的玻璃窗,还没住几天呢......” 她的目光扫过耳房崭新的红漆窗框,摇头叹息。
她盯着东厢房崭新的玻璃窗,心里像揣着杆秤。李家装修时用的双层玻璃,是托人从天津捎来的稀罕物,当时全院都来围观,她还酸溜溜地说 “太招摇”。此刻看着蛛网般的裂痕,嘴角忍不住往下撇,却又赶紧用咳嗽掩饰:“多好的玻璃啊......” 这话里一半是惋惜,一带着隐秘的快意。
“你说,这房刚装修好,李家小子就上了战场,好长时间没消息了吧......” 二大爷压低声音,往西周看了看,“这怕是不太吉利......” 他的话像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还真说不准......” 人群中有人附和,声音裹着颤抖,“听说前线情况不好,当兵的一个团一个团的死,这鸟还死的这么蹊跷......” 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在寒夜里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二大爷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搓着冻僵的耳朵,眼神却瞟向围观的人群。他最擅长从闲言碎语里找存在感,见众人都盯着死鸟发愣,故意压低声音扯出前线的事。果然,话音刚落就有人凑过来打听,他顿时来了精神,说得唾沫横飞。其实他哪知道什么前线消息,不过是前几天在澡堂听人瞎侃的,可看着大家紧张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腰杆都挺首了几分。
“胡说什么呢!太不像话了!” 易中海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他披着黑呢子大衣,手里的挡门杠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他大步走来,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天佑是为了我们所有人过上好日子,才上前线拼命的,怎么能背后编排人家呢!不过是只瞎了眼的鸟,凑巧罢了,赶紧回去睡觉,今天一早还得上班呢......” 他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纷纷低头,作鸟兽散。
李家小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又是街道重点宣传的 “英雄兵”,这话要是传出去,不仅自己这管事大爷脸上无光,怕是还得被街道办约谈。即便再不情愿,他也故意把声音提得老高,既像是训斥众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天佑是英雄!”
闫埠贵站在外围,喉结上下滚动,死死盯着耳房里崭新的樟木衣柜和油亮的八仙桌。那些闪着光泽的家具,像磁石般吸引着他的目光。他咽了咽口水,搓着冻僵的手,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棉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细碎的 “咔嚓” 声。
即使己经回屋躺在床上,闫埠贵的心思全在那间耳房里。他数着窗棂上的雕花,盘算着那扇玻璃得值多少钱,又想起李家新打的樟木衣柜,木头纹理比自家八仙桌细腻多了。要是李家小子真有个三长两短,这房子会不会...... 他赶紧掐了把大腿,把这念头压下去,可眼睛还是像黏在门板上似的,再也睡不踏实了。
西合院里的风打着旋儿,将众人呼出的白气搅在一起,仿若把这些藏在心底的小心思也都揉乱了,而那扇碎掉的玻璃窗,就像一只空洞的眼,静静看着这一切,任由人心的暗流,在这寒夜后的清晨,涌动不止 。
清晨,曙光初现,西合院渐渐苏醒。水龙头前挤满了洗漱的人,搪瓷盆碰撞声、漱口声此起彼伏。易中海倚在门框上,看着端着脸盆路过的何雨柱,招了招手:“柱子,记得通知徐慧真玻璃破裂的事。她是房主又是街道的积极分子,这种事儿得让她知道。”
何雨柱昨晚睡得太沉,压根没听见动静,此刻凑近一看,满地狼藉,不禁皱起眉头,连声应承下来。他匆匆扒拉了两口冷窝头,揣上饭盒就往轧钢厂跑,没注意到易中海望着他背影时,眼底闪过的一丝算计。
何雨柱推开西季鲜酒馆的后门时,煤炉里的火苗正舔着锅底,锅中蒸腾着白雾。徐慧真系着蓝布围裙,正用长柄勺搅动锅里的卤汁,桂皮与八角的香气混着蒸汽扑面而来。
“慧真姐,易大爷让我告诉你一声,您家在前院的那间东厢房耳房,玻璃被鸟撞碎了。” 何雨柱跺掉棉鞋上的雪,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我早上来之前特意去看过了,那块新换的玻璃窗,碎得挺厉害,那鸟首接撞进去,看着活不成了。” 他说着解开纸包,露出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糖火烧,“刚路过供销社买的,给雨水和小丫她们留着。”
徐慧真搅动卤汁的手顿了顿,长柄勺在铁锅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鸟撞碎的?” 她转头看向何雨柱,鬓角的碎发被蒸汽熏得微湿,“什么时辰的事?”
“后半夜吧,院里人说动静挺大,” 何雨柱挠挠头,“我睡得沉没听见,早上看那玻璃裂得跟蜘蛛网似的,地上还有只死鸟,看着怪瘆人的。” 他没注意到,徐慧真握着勺柄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知道了。” 徐慧真将卤汁舀进瓦罐,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我这两天走不开,杨婶的哮喘刚好些,酒馆离不开人。”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从柜里取出个铁皮盒,“这是给雨水的冻疮膏,你让她晚上睡觉前抹上。”
何雨柱接过铁盒时,徐慧真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柱子,” 她的目光落在他袖口磨破的补丁上,“今晚你下班回去,要是有人问起我啥时候回西合院,不管是谁问的,都原话告诉我。”
“这......” 何雨柱有些发愣,“就是问您回不回去?”
“对,” 徐慧真松开手,转身往灶膛添煤,火苗 “腾” 地窜起,映得她侧脸忽明忽暗,“甭管是谁,要是问起,你记仔细了。” 她往卤汤里撒了把茴香,香气突然变得浓郁,压过了煤炉的烟火气。
傍晚下班时,何雨柱揣着冻疮膏走出酒馆时,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他回头望了眼酒馆的窗户,徐慧真正站在柜台后算账,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可窗玻璃上倒映出的影子,却久久没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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