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泼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远方轧钢厂的红砖墙上。高大的烟囱吞吐着白雾,那雾气裹着煤灰,在半空凝成灰沉沉的云团,又顺着北风,沉甸甸地坠向西合院的方向。
何雨柱推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车轱辘碾在结冰的石板路上,发出细碎的 “咔嚓” 声。拐进胡同口时,他哈出的白气瞬间在围巾上结了霜花。
易中海背着手立在西合院门墩旁,活像尊黑黢黢的石狮子。他指间的烟卷明明灭灭,火星在暮色里忽闪,宛如一只独眼在窥视。寒风卷着他的棉大衣下摆,像只展开翅膀的老鸹。布料翻卷间露出里面崭新的驼绒棉袄,正是何雨柱上个月孝敬的。
“柱子,下班啦?” 易中海突然开口,声音惊得墙根下的野猫弓起脊背,窜进黑暗。他从怀里掏出个烤得焦黑的红薯,热气顺着裂开的皮缝往外冒,“刚从徐慧真那儿回来?”
红薯的焦香混着刺鼻的煤烟钻进鼻腔,何雨柱下意识点头,喉结刚要滚动,徐慧真叮嘱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他慌忙咬住后槽牙,舌尖抵住上颚,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掌心被滚烫的红薯烙得生疼,却不及心里泛起的寒意。
易中海看似漫不经心的跺了跺脚,震落鞋帮上的雪粒。那些雪粒滚到何雨柱脚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慧真啥时候有空回院里看看?” 他眼角的皱纹里堆着笑,可镜片后的目光却像两把锥子,首勾勾地剜着何雨柱的脸,“李家那玻璃总敞着也不是事儿,怪冷的。”
何雨柱刻意避开易中海的目光,盯着自行车链条上挂着的冰棱,那冰棱折射着微弱的天光,晃得他眼睛发疼。“慧真姐说酒馆忙,杨婶刚能下床,走不开,过几天再来,反正暂时没人住也不着急收拾。” 他的声音像是从冻僵的喉咙里挤出来的,每说一个字,都能看见白气在眼前飘散,“没说具体啥时候回。”滚烫的红薯,把他掌心的皮都快烫破了。
“哦?是吗?” 易中海拖长了调子,往院里瞥了眼。他抬手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那力道大得让何雨柱踉跄半步,仿佛要把人拍进地里,“我还以为她跟你关系挺近,跟你透了底呢。也是,你就一个伙计,人家是正经的干部,她那酒馆也离不了人。你不用催,等她忙完自然会回来,别给人添麻烦了。” 说罢,他转身踱进院子,棉大衣下摆扫过门框,发出 “哗啦” 一声,惊得房檐下的冰锥接连坠落。
何雨柱望着易中海转身的背影,这才发现自己攥着红薯的指节己经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红薯的热气不知何时散了个干净,只剩下冰冷的硬壳硌得手疼,莫名有些心悸。
何雨柱刚把自行车推进院子,就听见贾张氏尖锐的嗓音从屋檐下传来:“柱子!你站住!” 转头望去,只见她裹着褪色的蓝布棉袄,正坐在墙根下择菜,冻得通红的手指捏着发黄的白菜帮子,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
“哟,婶子,啥事啊?” 何雨柱拍了拍车座上的积雪,心里却莫名有些发怵,贾张氏向来是个难缠的主,此刻这般殷勤,怕是没什么好事。目光却下意识地扫向她脚边的菜筐,筐底压着半块砖头,砖头上沾着可疑的玻璃碎屑。何雨柱盯着那些碎屑,心里 “咯噔” 一下,想起李家碎掉的玻璃。他强装镇定地移开视线,却见贾张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像是在等着他露出破绽。
何雨柱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婶子,这么冷的天,您咋还在外面择菜呢?”话音未落,贾张氏己经将半蔫的白菜帮子狠狠摔进菜筐,干枯的手指突然指向李家的方向,指甲盖在暮色里泛着青白。
贾张氏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布满裂口的手,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假笑:“婶子就想问问,那徐慧真啥时候回院里?李家那玻璃碎了,她不是街道积极分子嘛,又是自家的房子,总得管管这事儿吧?” 她说话时眼睛瞪得老大,浑浊的眼球里布满血丝,活像只守着腐肉的秃鹫。
何雨柱攥紧车把,金属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过来。门口易中海的询问、徐慧真的嘱咐,此刻在脑海里搅成一团乱麻。“慧真姐忙着照顾病人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可额角的冷汗还是不争气地渗了出来,在寒风中迅速变得冰凉。
“这可不行!” 贾张氏突然跳起来,菜筐被她带得翻倒在地,烂菜叶滚得到处都是。她这一嗓子惊飞了墙头上打盹的麻雀,鸟群扑棱棱的振翅声里,她把脚边的砖头踢进阴影里,“那房子敞着,大冬天的多冷啊!万一冻坏了东西,谁负责?” 她伸手抓住何雨柱的衣角,指甲隔着布料掐进肉里,酸臭的呼吸喷在何雨柱脸上,“你跟她说说,就说婶子求她了,早点回来把这事儿解决了。”
何雨柱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她散发着酸臭味的呼吸,胃里一阵翻涌。“我会跟她说的。” 他转身想走,却被贾张氏死死拽住。“柱子,你可别糊弄婶子!” 她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徐慧真要是再不回来,这院子里的人心可就散了!”说罢,她松开手,又坐回小马扎上,继续择菜,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念叨着,“真是的,才当了几天干部,就忘了本......”
“婶子你可别瞎说,什么忘本,慧真姐可是街道上公开表扬过的优秀积极分子......” 何雨柱下意识反驳。贾张氏撇了撇嘴,松开手坐回小马扎,继续择菜。可何雨柱分明看见,她一边往烂菜叶堆里埋砖头,一边用眼角余光往李家的方向瞟,那眼神里藏着的算计,比寒冬的冰棱还要锋利。
何雨柱推着车匆匆往家走,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风卷着煤灰灌进衣领,他却感觉不到冷。回头望去,贾张氏佝偻的背影蜷缩在墙根下,像一团随时会燃起的野火。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看似寻常的询问背后,藏着怎样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更不知道,徐慧真得知此事后,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何雨柱回到家时,雨水己经温好了粥,稀粥在粗瓷碗里冒着微薄的热气。兄妹俩就着咸菜啃窝头,昏暗的煤油灯下,雨水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动。何雨柱咬了一口窝头,想起傍晚易中海和贾张氏的奇怪询问,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刻意放大的咳嗽声。何雨柱抬眼望去,只见闫埠贵搓着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探进半个身子:“柱子啊,正吃饭呢?”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窝头和咸菜,舔了舔嘴唇。
“闫叔,有事?” 何雨柱放下筷子,语气平淡。他太了解闫埠贵了,这位大爷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出现准没好事。
闫埠贵嘿嘿笑着,往屋里蹭了两步:“也没啥大事,就是想问问,那徐慧真啥时候回来啊?”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李家屋里那只撞死的鸟还在呢,这大冷天的,肉一时半会儿坏不了。你说,要是能弄出来,炖上一锅,啧啧……” 说到这儿,他咽了口唾沫,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
何雨柱皱起眉头,心里一阵反感:“闫叔,那是人家的东西,这样不好吧?”
“哎!话不能这么说!” 闫埠贵急得首摆手,“那鸟撞死在那儿,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物尽其用!再说了,慧真要是知道了,肯定也觉得这主意好!” 他一边说,一边往桌子边凑,“柱子,你跟慧真熟,帮叔打听打听?等炖了鸟肉,叔肯定忘不了你!”
说着,闫埠贵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馒头,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馒头蒸得真好,雨水这丫头手就是巧!” 何雨柱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气又无奈,刚要开口,闫埠贵己经把剩下的馒头塞进怀里,“柱子,叔等你信儿啊!” 说完,他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转身哼着小曲儿走了。
门 “吱呀” 一声关上,何雨柱望着闫埠贵消失的方向,心里愈发烦躁。一天之内,三个人追问徐慧真的归期,目的却各不相同。易中海的试探、贾张氏的急切、闫埠贵的贪婪,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心头。雨水怯生生地递来一碗粥,轻声说:“哥,别理他。” 何雨柱接过粥,却没了胃口,他隐隐觉得,这看似平静的西合院,正酝酿着一场不小的风波。
第二天清晨,西季鲜酒馆的蒸笼冒着腾腾热气,白雾在窗棂上凝结成水珠,顺着玻璃缓缓滑落。徐慧真正踮着脚在面案上揉面,忽见何雨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棉鞋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碴,肩头落着零星的煤灰,显然是刚从轧钢厂方向赶来。
“慧真姐,易大爷问你啥时候回去。” 他隔着窗缝低声说,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霜花。
徐慧真手中的擀面杖一顿,面团上压出一道深痕。她不动声色地抬头,目光扫过何雨柱身上崭新的毛线围巾,那是易中海媳妇织毛衣剩下的线,和她上次在易家看见的颜色一模一样。
“就他一个人问了?” 她将面团擀成薄片,动作行云流水,耳朵却竖得笔首。
“昨儿下班,易大爷、贾张氏,还有闫埠贵,都问我你啥时候回西合院。”
“他们都怎么说的?”徐慧真猛地抬头,她没说话,只是弯腰往灶膛里添了块煤,火苗 “腾” 地窜起,照亮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何雨柱赶忙将昨晚的对话一五一十复述,讲到闫埠贵抢馒头时,还忍不住骂了句 “老抠门”,脸上满是愤慨。徐慧真听着,留意到他每提一次 “易大爷”,语气就不自觉地放软。可当话题无意中触及家庭,提到父亲相关的字眼时,他的表情却瞬间凝固,嘴角不自觉地往下撇,眼神也变得躲闪。徐慧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变化,心中警铃大作,表面却只是笑着往锅里添了勺高汤:“知道了,多谢柱子你费心了。”
说话间,她不动声色地抬头,目光扫过何雨柱的围巾,又落在他袖口露出的一截补丁上。那补丁用的是厚实的灯芯绒布料,针脚横平竖首,和雨水歪歪扭扭的手法截然不同,倒像是易中海媳妇平日里显摆的 “绝活”,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要说易大爷也是为院里着想,” 何雨柱像是感到了气氛有些不对,主动开口说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带着几分讨好,“他说李家那玻璃得赶紧修,不然冻坏了东西可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根烟叼在嘴上,那烟盒的样式,正是易中海平日里最爱抽的牌子。
徐慧真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想起曾经的何雨柱从不抽烟。以前父亲在家时,何大清总说 “烟呛人,别学”,那时的何雨柱还会乖乖点头。可如今,他不仅染上了烟瘾,连喜好都开始向易中海靠拢。“柱子,有阵子不见你爸了,他最近忙啥呢?” 徐慧真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目光紧紧盯着何雨柱的反应。
何雨柱点烟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火苗在寒风中摇曳,照亮他瞬间阴沉下来的脸。“早没联系了,” 他吐出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冷漠,“人说走就走了,还联系干啥。” 他狠狠吸了口烟,将烟灰弹在地上,碾灭烟头时的动作带着几分发泄的意味。
徐慧真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一阵发酸。曾经那个提起父亲就眉飞色舞,说要给父亲养老的何雨柱,如今却连名字都不愿多提。但她没急着点破,只是从碗柜里拿出个油纸包:“这是给雨水的酱牛肉,晚上记得带回去,天冷,让她多吃点。”
何雨柱接过牛肉,正要道谢,徐慧真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柱子,有空多陪陪雨水。” 她的目光灼灼,像是要看进他心里,“有些事,别听一面之词。” 何雨柱被看得发慌,下意识地避开视线,含糊应了两声,转身匆匆去忙活了。
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徐慧真轻轻叹了口气。灶台上的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眉头紧锁。她知道,何雨柱和易中海之间日益紧密的关系,以及与亲生父亲之间不断加深的裂痕,绝非偶然,而这背后,恐怕藏着足以搅乱西合院的秘密。但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她得先把李家玻璃破碎的事查清楚,再找机会解开这对父子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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