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澜在野战医院的病床上惊醒，腕间的银链不知何时断开了，断裂处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痕迹，像是被某种强酸腐蚀过。窗外传来士兵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秦主任今早下令销毁所有缴获的日军腕表..."
"三营的李排长戴了那表，半夜突然浑身冒绿火..."
"嘘——小声点！据说那表里藏着日本人的新式武器..."
她强撑着坐起来，腹部的伤口因为突然的动作而崩裂，鲜血立刻渗出了绷带，在洁白的纱布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花。床头柜上摆着祁煜的军帽，帽檐处还沾着前线的泥土，下面压着半张烧焦的《申报》——头条照片里，秦志正与日军特使举杯，玻璃杯倒影中隐约可见"钨砂特许状"的字样，照片边缘用红笔圈出了秦志左手小指上的翡翠尾戒印记，戒面缺了一角。
门突然被推开，带进一阵刺鼻的硝烟味。祁煜带着满身战场的气息冲进来，黑色军靴上沾着暗红色的泥浆。他手里攥着份电报，纸张边缘还带着燃烧过的焦痕："秦志封锁了长江航道，所有船只都要搜查..."
他掀开军帽，露出藏在皮质夹层里的微型胶卷，胶卷筒上刻着细密的螺旋纹路，"这是白玥实验室的原始数据，证明秦志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向日军提供钨砂。每一批运输记录都有他的亲笔签名。"
沈听澜的指尖抚过胶卷上的刻痕——那是白玥特有的化学符号标记，用特制钨针刻出的凹槽在阳光下会显现不同的光谱。
她突然剧烈咳嗽，一口血沫溅在胶卷上，血液中的金属成分竟与胶卷发生反应，显现出隐藏的荧光字迹：【催化剂需人体温度激活 佩戴者即炸弹】。字迹渐渐扩散，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翡翠双生环图案。
"老周他们的腕表..."祁煜脸色骤变，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配枪，"秦志是要把前线变成屠宰场！那些表根本不是犒赏，而是..."他的话被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打断，震得病房的玻璃嗡嗡作响。
安庆码头的探照灯刺破雨幕，在湿滑的甲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斑。秦志的黑色轿车碾过积水，停在一艘挂着葡萄牙国旗的货轮前。
船长谄媚地迎上来，油腻的脸上堆满笑容："秦主任，按您吩咐，所有'腕表'都装在茶叶桶里...绝对没人起疑..."
秦志一脚踢开脚边的红木箱，翡翠粉末从破碎的景德镇瓷罐里流出来，在甲板上腐蚀出嘶嘶作响的白烟。
他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山本大佐要的是活体引爆器，不是这些废料！你们这些蠢货连最简单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阴影里突然传来缓慢的鼓掌声。
祁煜从集装箱后走出，手中的毛瑟枪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稳稳指向秦志眉心："主任好大的手笔，用三万将士的命换一个中将衔？"他的军装下摆还在滴水，显然是一路潜泳过来的。
秦志的警卫刚要拔枪，就被埋伏在吊车上的狙击手一枪爆头。血雨中，沈听澜从桅杆索具轻盈跃下，染血的月白色旗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破碎的战旗："您还记得教会学校火灾那晚吗？"
她亮出半块烧焦的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己经被高温熔化，但机械结构依然完好，"白玥死前把这塞进了通风管...里面记录着您和藤田的每一次会面。齿轮夹层里有微型胶片，正好拍下您签署钨砂特许状的画面。"
秦志突然狂笑起来，扯开将校呢军装露出绑满炸药的身躯，引线缠绕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臂上："那就一起死！"他按下引爆器的瞬间，沈听澜的金簪如闪电般刺入他手腕的穴位，而祁煜的子弹精准打碎了货轮底舱的火药库。
冲天火光中，祁煜抱着沈听澜跳入浑浊的长江。燃烧的翡翠粉末在水面形成诡异的绿色火圈，随着波浪起伏变幻，最终组成了一个化学分子式——正是白玥实验室里未完成的那个催化剂方程式。
三个月后，军事法庭的判决书通过地下印刷厂传遍全国。沈听澜在云楼重演《霸王别姬》，唱到"汉兵己掠地"时，二楼包厢的珠帘突然无风自动——痊愈的白世琦静静坐着，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她眼尾的朱砂痣上。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铜制弹壳，弹壳底部刻着细小的"7.31"字样。
谢幕时，有个戴斗笠的小厮递来一个紫檀锦盒。沈听澜打开后发现是那枚缺角的翡翠戒指，戒面内侧新刻着【明月长照 沟渠可填】八个蝇头小字。
深夜的云楼后台，沈听澜用煤油灯小心烘烤戒指，跳动的火苗将戒面缺角处照得通透，渐渐显现出几道极细的刻痕。
祁煜取出从日军实验室缴获的放大镜观察，突然屏住呼吸——这是参谋总部情报处专用的微缩地图技法，只有用钨丝笔才能在翡翠上留下这种纳米级的痕迹。每个凹槽里都填充着特制的荧光粉末，在特定角度下会折射出完整图像。
"哈尔滨马家沟教堂..."白世琦的钢笔在地图上圈出三个点，墨水晕染开像三滴黑色的血，"日军防疫给水部队的驻地。"
她翻出三个月前缴获的军统密报，泛黄的纸张上记载着该部队曾接收过一批特殊医疗设备，签收人处盖着藤田大佐的私章，日期正好是白玥遇害后第七天。
沈听澜的银链突然自发缠住戒指，链坠上的镰刀锤子徽记压住戒面时，翡翠内部竟折射出几道交错的光线。
祁煜立即铺开一张特制的晒图纸，让光线投射其上——显现出清晰的军火库平面图，各处通道用红笔标注着"钨砂特储"字样，最深处还有个画着双生环标记的密室。
"秦志死前说过'试样在哈尔滨'..."沈听澜的指尖在图纸上，指腹沾到了微量的绿色粉末。
白世琦用试管滴入盐酸，粉末立刻剧烈沸腾起来，释放出带着杏仁味的青烟——这是掺了氰化物的特制火药，只有日军731部队才会使用这种致命配方。
试管壁上渐渐凝结出细小的晶体，在煤油灯下闪烁着妖异的绿光，像极了那晚在长江水面燃烧的火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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