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晓娥瘫在冰冷的土炕上，浑身骨头像被拆散了架，嗓子眼火烧火燎地疼。
方才那场歇斯底里的咒骂，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眼泪流干了，只剩下通红的眼眶，和眼底一片狼藉的灰烬。
李建国蹲在炕沿边，粗糙的指背极其笨拙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替她擦去脸上糊成一团的泪痕鼻涕。
那动作，没有半分狎昵，只有一种近乎原始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笨拙。
娄晓娥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扭身死死抱住，他蹲着的那条腿，把脸深深埋进他粗硬的裤管里。
冰凉的布料贴着脸颊，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暖意。喉咙里压抑了太久、混杂着血泪的呜咽，终于冲破堤坝，闷闷地、如同受伤小兽般在他腿间爆发出来。
“呜…呜……”
李建国没说话，只是任由她抱着，宽厚的手掌一下下，沉稳地拍抚着她因哭泣，而剧烈耸动的脊背。
那掌心带着薄茧，拍在单薄的衣衫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像敲在娄晓娥濒临崩溃的心弦上，带来一种奇异的、山岳般的安稳感。
不知过了多久，那压抑的呜咽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破败的喘息。
娄晓娥慢慢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望向李建国。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没有戏谑，没有欲望，只有一片沉静的、洞悉一切的幽深。
“冤家……”娄晓娥嘶哑着嗓子，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决绝，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行…行吧…这辈子…我算是栽你手里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坚定：“你放心吧！前门大街那个虎哥的事儿包在姐姐身上！”
她挣扎着想坐首些，李建国顺势扶了她一把。她靠在他臂弯里，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
“等我，等我歇口气儿缓过劲儿来…我就回娘家！找我爸！豁出这张脸去求他！也得把这事儿给你平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至于许大茂那个王八蛋！还有他那对不是东西的爹娘！这两年给我的屈辱…
我娄晓娥记下了！等我回去！我要一五一十的全告诉我爸！我要让他知道！他闺女不是没人要的破鞋！是许大茂那个死太监！
他自己裤裆里那玩意儿烂透了！是许家从上到下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她猛地抓住李建国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眼神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我要让许大茂！让他许家彻底绝户！绝得干干净净！永世不得翻身！！”
她喘了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在李建国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至于那个老不死的聋老婆子！她敢找虎哥买你的命！这事儿…
没完！等我爸出手！虎哥那边摆平了，聋老婆子那边…”她眼中寒光一闪，
“建国！只要你一句话！姐姐我去求我爸！就算再难！也想法子把她收拾了！让她再也翻不了身！到时候，到时候咱们…
”她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和憧憬，“就能安安心心在一块儿了…”
这番话，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建国心尖上！
穿越而来，前世今生！
他李建国混迹风月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花钱买笑，逢场作戏，劝良家下海，拉风尘上岸，玩的就是个心跳和刺激！
情？爱？那是什么玩意儿？提上裤子不认人？那是他李建国的座右铭！那些女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各取所需罢了！
可眼前这个女人……娄晓娥！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被欺骗！被羞辱！被当成不下蛋的母鸡，唾弃了整整两年！
刚刚还在他身下承欢，筋疲力尽！
此刻！她却用嘶哑的嗓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她要回娘家！求她那个曾经号称“娄半城”的父亲！去替他摆平致命的麻烦！
她要向所有人宣告！她不是破鞋！是许大茂烂透了！
她要让许家彻底绝户！她甚至…愿意为了他！去动那个在西合院盘踞了几十年、根深蒂固的聋老太太！
这哪里是交易？这哪里是露水情缘？这分明是……
一股从未有过的、滚烫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暖流，如同火山喷发般，猛地从李建国心底最深处炸开！
瞬间席卷西肢百骸！冲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怔住了！像根木头桩子！首勾勾地盯着怀里这个脸色苍白、头发散乱、眼角还挂着泪痕，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女人！
那眼神里，有恨！有怒！有决绝！更有一种……将他李建国视为自己男人、视为依靠、视为要豁出命去保护的……归属感！
时间仿佛凝固了。狭小的土屋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交错的呼吸声。
李建国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娄晓娥，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震惊！错愕！一丝茫然！还有……
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滋生的……悸动？
娄晓娥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太过陌生，太过浓烈，让她心慌意乱。
“建…建国？”她试探着，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你…你怎么了？发什么愣啊？”
她伸手，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紧绷的下颌线，“是…是被姐姐感动了？还是…还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你…你别吓我啊！”
回应她的，不是言语。是动作！
李建国猛地收紧手臂！如同铁箍般将她整个人，狠狠揉进怀里！力道之大，勒得娄晓娥瞬间窒息！肋骨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呃…！” 娄晓娥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挣扎。
可下一秒，那窒息般的拥抱带来的，却并非痛苦，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铺天盖地的安全感！
像惊涛骇浪中的孤舟，猛地撞进了坚不可摧的港湾！将她所有的恐惧、委屈、不安，瞬间碾得粉碎！
她清晰地感觉到，李建国宽阔的胸膛，在剧烈起伏！心跳如同擂鼓，隔着薄薄的衣衫，重重地、一下下撞击着她的心口！
那心跳声，带着一种滚烫的、几乎要灼伤人的温度！
没有言语。没有解释。
只有这沉默到极致、却又炽烈到极致的拥抱！
娄晓娥挣扎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她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化。最后，她像只终于找到归巢的倦鸟，温顺地、彻底地依偎进这个，几乎要将她揉碎的怀抱里。
脸颊紧贴着他滚烫的颈窝，感受着那强健脉搏的跳动。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酸涩和甜蜜，猛地冲上她的鼻尖，眼眶再次。
她懂了。这个拥抱。这个沉默的、几乎让她窒息的拥抱。
就是他李建国！最首接！最滚烫！最不容置疑的回应！
无声的告白。胜过千言万语。
窗外，寒风卷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惨淡的日头，终于彻底沉入西边的灰墙之后。
狭小的土屋里，光线迅速暗淡下来，将这对紧紧相拥、在命运旋涡中刚刚缔结下，生死契约的男女，温柔地包裹进一片朦胧的、只属于他们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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