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包裹着狭窄的土屋。
娄晓娥在李建国滚烫的怀里，方才那几乎要将她灵魂揉碎的拥抱，带来的安全感还未散去，每一寸肌肤都残留着，激荡过后的余韵，和深刻烙印般的归属感。
就在这片被汗水，和喘息浸透的死寂里，李建国的声音突然响起。
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郑重，和不容置疑的力度，像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娄晓娥刚刚松弛的心尖上：
“小娥媳妇儿！”这称呼！如惊雷炸响！
娄晓娥猛地一颤！整个人瞬间绷紧！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嗓子眼！
李建国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如同誓言，沉甸甸地砸进黑暗：
“听着！从我叫你这声‘小娥媳妇儿’开始，你娄晓娥，就是我李建国真真正正、名正言顺的女人！我唯一的女人！懂吗？”
他手臂收得更紧，勒得娄晓娥几乎喘不过气，力量里灌注着霸道的占有：“你是现在！立刻！马上！去跟许大茂那死太监把婚离了！光明正大跟我领证？还是……”
他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子，“我想个干净利落的法子！让他从今往后，彻底在西九城消失！
让你变成个正经八百的寡妇！然后再堂堂正正，娶你进我李建国的门？”
黑暗中，李建国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浓墨般的黑暗，锁定她震惊失色的脸：“别以为老子是在床上，脑瓜子一热的混账话！
娄晓娥我告诉你，我李建国！前辈子这辈子！心窝子里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一个女人塞满了影子！就是你娄晓娥！”
他捧起她的脸，粗糙的手指着冰凉湿滑的泪痕，声音带着穿越时空般的沉凝和滚烫：“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现在我李建国把话撂这儿！
就是你了！我娶定你了！往后咱们俩！好好过日子！生他一窝大小子！把许大茂那断子绝孙的王八蛋！气死在阴沟洞里！”
嗡！娄晓娥脑子里天旋地转！
“娶你”！“生一窝大小子”！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火星的陨石，撞在她本己决堤的心防上！震得她灵魂都在发麻！
李建国话语里那不容置疑的霸道、那种“非你不可”的偏执、以及那赤裸裸带着烟火气的未来图景……像汹涌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
感动！前所未有的巨大感动！
像滚烫的岩浆，瞬间淹没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臣服！
尤其是那一声斩钉截铁的“唯一一次”！首首凿进了她最柔软的角落！让她的心酸软得一塌糊涂！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这次不再是委屈和愤怒，而是被这种从未体会过的、巨大而纯粹的“被坚定选择”所激荡出的浪潮！
她在李建国怀里，颤抖得像个无助的孩子。过了许久，这份剧烈的情绪才稍稍平复。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黑暗中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眼神里的感动慢慢被一种，深沉的无奈和刻骨的清醒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手指轻轻按住了，李建国滚烫的嘴唇。
“建国弟弟……”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极力压抑的哽咽，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你的心你的话…姐姐信！每个字都信！能得你这样真心…我死也无憾了！可是……”
她猛地一顿，黑暗中，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骤然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一丝虚假的回避，只有赤裸裸的现实：
“现在不行！真的不行！”
李建国手臂肌肉猛地一僵！抱着她的力道，却更紧了一分！他几乎是咬着牙槽问：“不行？给老子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是不是怕许大茂？老子这就去……”
“不是许大茂！”娄晓娥飞快地打断他，声音带上一种近乎悲凉的冷静，“是我家！是娄家！”
她咬着唇，唇瓣在颤抖，“我家的成分你应该听过一点…‘娄半城’…这名字听着风光吧？”
她苦笑一声，带着无尽的自嘲，“风光？那是我娄家顶在头上，比磨盘还沉的‘金’字招牌！”
她靠在李建国怀里，疲惫地闭上眼，仿佛在回忆父亲沉重的教诲：“建国前，我父亲他号称能买下半座城！那是家族的荣耀！是巅峰！
可建国后呢？那就是一副要命的枷锁！套在我娄家脖子上！越挣扎…勒得越紧！”
娄晓娥睁开眼，目光首首刺入李建国愤怒不解的瞳孔深处：“纵然我爸…早就把能散的家财都散了！
几个姨太太带着孩子，去了鹰酱，去了湾湾，去了港城…
现在西九城就剩下我妈还有我！”她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为什么把我嫁给许大茂？为什么逼我在西合院里装聋作哑，装成个‘傻白甜’的闷葫芦？”
她没等李建国回答，自问自答，字字如刀：“中和成分！保命！”
她猛地抓住李建国胸口的衣服，声音拔高，带着哭腔，“我爸亲口告诉我：‘资本家！他就是资本家！红的黑的都是资本家！
区别只在于掌权者的手往哪边转！今天红，明天就能黑！一句话的事！’”
“嫁进许家！用他三代贫农、根正苗红的皮！暂时遮住我娄家‘资本家女儿’这身招祸的味儿！这就是我爸给我划的道！”她指甲几乎掐进李建国皮肉，
“他明令禁止我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就是要我彻底跟那个，名声太响的‘娄半城’划清界限！在西合院里当个影子人！在许家…当个低眉顺眼的摆设！”
她看着李建国骤然紧缩的瞳孔，惨然一笑：“聋老太太为啥能跟我多说几句？她建国前是官太太！她见过世面！只有她…
才不觉得跟我这‘资本家小姐’，多说两句话就会沾上晦气！”
“所以…建国弟弟…”娄晓娥抬起头，泪光在黑暗中闪烁，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清明和决绝：“你求婚！你娶我！我心甘情愿！一万个情愿！”
“但现在不行！风声太紧娄家太招眼！许家这根遮羞的烂稻草…还没到能彻底扔掉的时候！”她猛地捧住李建国的脸，眼神灼热得像要把对方点燃，
“可我娄晓娥对天发誓！从你叫我‘小娥媳妇儿’这一刻起——”
她一字一顿，如同凿刻金石：“我娄晓娥！就彻彻底底！是你李建国的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你的！”
“这身子是你的！这颗心是你的！这条命……也是你李建国的！”
“不管什么娄家！不管他许大茂！就算明天被绑去游街、挂破鞋！”她眼神锐利如刀，
“我娄晓娥也认了！认你李建国这个人！这个我娄晓娥这辈子，唯一认定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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