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肆意破碎,化作一片片闪烁的银鳞,铺就了一条神秘而又虚幻的道路。
陈青安拖着沉重的身躯,艰难地前行着,他的影子在月光的映照下,被拉得长长的,仿佛拖出了三丈长的裂痕,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力量抗争。
他的手紧紧地扶着武馆后巷的砖墙,指缝间不断渗出殷红的血珠,一滴一滴地落在一块刻有“仁”字的残碑上,溅起的细小金色火苗,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他怀中的青铜钥匙毫无征兆地滚烫起来,热度迅速攀升,烫得他几乎握不住。这把钥匙的齿痕与周慕白赠予他的剑穗严丝合缝,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然而,此刻剑穗上的墨玉却在月光下渗出了猩红的纹路,那颜色鲜艳得如同鲜血,分明是浸泡过妖血的征兆,让人心生寒意。
“喀嚓——”一声脆响,打破了周遭的寂静。陈青安的左臂上,道痕金纹突然暴起,像是一条条苏醒的金龙,在他的皮下疯狂游走。
与此同时,皮下传来冰层碎裂般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挣脱束缚。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最后还是撞开了柴房的门。就在他撞开门的瞬间,墙角的蛛网被震落,那些蛛丝在半空中竟奇异般地凝成了卦象。
陈青安定睛一看,认出这是《泥胚经》里提到过的“泽火革”卦,此卦主变革之兆,预示着巨大的变化即将来临。可奇怪的是,卦象中央却多出了一道不该存在的阴爻,这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噗!”一口黑血从陈青安的口中喷出,重重地落在草席上。血沫里游动着的金虫像是嗅到了美味,突然疯狂地啃食起草茎来。
陈青安见状,急忙撕开衣襟,却发现心口浮现出周慕白曾画过的“慎独”二字,只是那原本鲜艳的朱砂字迹,正在被道痕一点点地蚕食,仿佛被一股黑暗的力量逐渐吞噬。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瓦片轻响,细微却又清晰。陈青安的反应极快,他反手拔出唐十七遗留的断刃,刀刃上映出七重人影。最前头的是一位老者,他拄着一根鹤头杖,杖头镶嵌的夜明珠里,囚着一只三足金蟾。
陈青安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天机阁五品以上密探才有的“吞天蟾”,今日遇到此人,怕是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癸未廿七。”老者开口了,声音像是砂纸在粗糙地磨过青铜鼎,沙哑而又刺耳,“交出钥匙,给你留个全尸。”
随着老者的话音落下,柴房的梁柱突然渗出水珠,那些水珠迅速凝结,眨眼间就凝成了尖锐的冰棱。
陈青安感觉丹田处旋转的阴阳鱼开始逆行,原本和谐共生的浩然正气与道痕魔气,此刻在经脉里激烈地厮杀起来。他的左眼瞳孔不受控制地泛起金芒,整个人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笼罩。
鹤头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十八枚铜钱从老者的袖中飞出,在空中快速排列,布成了困龙阵。这阵法一出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凝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陈青安见状,毫不犹豫地挥刃去挡。就在断刃触碰到铜钱的瞬间,唐十七临死前的画面突然涌入他的脑海——她在血池里用唇语说了个“巽”字。
陈青安心中一动,刀锋突然偏转三寸,精准地砍在阵眼位的开元通宝上。只听“咔嚓”一声,铜钱阵列应声而碎,强大的力量反噬回去,老者被震得暴退三步。夜明珠里的金蟾受到惊吓,突然吐出丈许长的舌头,向着陈青安的咽喉袭去。
陈青安侧身闪避,那舌头擦着他的左肩划过,舌尖带走了大片血肉,剧痛瞬间袭来,让他的冷汗如雨下。
然而,这剧痛反而让他的灵台一清,他借着这股力量,撞破窗棂,翻上了屋顶。就在他翻上屋顶的瞬间,怀中的钥匙突然发出蜂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月光下,整座武馆的地面缓缓浮现出巨大的青铜罗盘,而他此刻正站在“惊门”位,仿佛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原来在这里......”老者的笑声嘶哑而又阴森,他手持鹤头杖,凌空画符,“王县令养的血蛭倒是会挑地方。”
随着老者的动作,地面开始塌陷,巨大的力量将陈青安卷入了地下。在坠落的过程中,陈青安看见地宫穹顶绘满了星图,那些星图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宇宙的奥秘。
地宫中央是一个血池,池里漂浮着的正是白日里病死的马夫,他的尸体心口插着刻有三教符文的银钉,在这阴森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恐怖。
池边跪坐的七具铜人突然转头,脖颈扭转的咔嗒声在空阔的地宫回荡,仿佛是死亡的倒计时。
此时,道痕金纹己蔓延至陈青安的下颌,他的半边脸都被这神秘的纹路所覆盖。他握紧开始玉化的左手,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铜人的腹腔突然打开,飞出铺天盖地的青铜蝗虫,它们的翅翼震动间,洒落腥臭的血雨。
陈青安挥舞着断刃奋力劈砍,然而,当他斩断虫尸时,却发现里面蹦出活蹦乱跳的心脏,这诡异的场景让他的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惧。
“这是兵家的尸解虫。”老者拄杖踏入地宫,声音在空旷的地宫里回荡,“啃食过浩然气的读书人,最喜......”
老者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陈青安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将钥匙插入自己的心口,瞬间,银钉应声弹出。
血池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沸腾如滚油,池底缓缓升起九盏青铜灯,灯芯竟是缩小版的泥胎神像,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道痕金纹突然脱离陈青安的皮肤,在空中凝成锁链,向着七具铜人缠去。陈青安七窍流血,面容扭曲,但他却咧嘴笑了,仿佛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看清了灯盏上的铭文——正是瘴气林中老者念过的《度人经》,而缺失的段落恰好是周慕白教过的《大学》章句。
“原来如此......”他任由蝗虫啃食自己的右臂,左手结出凌虚子教过的莲花印,“所谓三教镇魔,不过是把天魔气炼成自己的金丹!”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九盏青铜灯同时炸裂,泥胎神像的碎片在空中重组,拼成了周慕白与凌虚子对弈的虚影。
棋盘上黑子化作天魔将,白子竟是天机阁的北斗七星。陈青安咳着血沫大笑,他终于明白唐十七说的“更大的棋局”是什么意思了,原来他们都只是这棋局中的棋子。
老者见状,暴喝一声,鹤头杖里射出七根封魔钉,向着陈青安疾驰而去。陈青安不闪不避,任凭钉子穿透自己的西肢,他借着这剧痛,将最后一丝清明注入道痕。
血池突然倒卷,形成一股强大的漩涡,将青铜蝗虫尽数吞没。池底浮现出由银钉组成的卦象——正是柴房里见过的异变“泽火革”。
地宫开始崩塌,巨大的石块不断落下,陈青安在坠落中看见钥匙齿痕与银钉严丝合缝,仿佛一切都在印证着某个秘密。
最后一刻,他捏碎周慕白给的剑穗,墨玉碎片割破掌心,血珠滴在卦象中央的阴爻上。
刹那间,月光突然大盛,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地宫。
当陈青安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武馆祠堂。祠堂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香案上的祖宗牌位裂成了两半,仿佛预示着某种传承的断裂。
他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心口的“慎独”二字变成了猩红咒印,道痕金纹里游动着细小的篆字——那是《泥胚经》缺失的下半部,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他震惊不己。
祠堂门吱呀作响,缓缓打开。月光里站着一个撑油纸伞的窈窕身影,伞沿抬起时,露出了凌虚子苍白的脸。她道袍上的血梅比三日前多了七朵,在这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好徒弟。”她弹指震飞陈青安手中的断刃,声音冰冷而又带着一丝嘲讽,“吞了天机阁的‘观星使’,这反噬的滋味可还受用?”
陈青安想要开口反驳,喉间突然涌出大股金虫,虫群在空中凝成唐十七的模样,她朝陈青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消散在凌虚子挥出的剑气里。
窗外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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